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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辛意田被他的話震驚到了,喊了一聲:「學長!」她從不知道原來孫季青是喜歡她的,她以為他早就忘記了她,如她一樣。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不能重來。」孫季青淡淡說著,臉上的表情有一點哀傷,很快他笑了笑,「不過這樣也好,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反倒失去了原有的美感。」

  辛意田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打開車門落荒而逃。她站在那裡看著孫季青的車子在黑暗裡逐漸遠去,有點不明白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剛才是在跟她告白嗎?

  推開門進去她嚇了一大跳,謝得居然坐在沈家的客廳裡,沈家山親自陪他,沈均和在一旁端茶遞水拿水果,殷勤備至。辛意田還是頭一次見沈家這麼鄭重其事地招待一個人,有點狐疑地問:「你怎麼來了?」

  謝得收到票務中心發來的短信得知她退票的消息,打她手機關機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放心不下,冒著不受歡迎的危險來沈家找她。他抬頭看了眼她的穿著打扮,眉頭一蹙,不動聲色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沈均和搶著說:「謝先生等了你兩個多小時。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辛意田腦袋轟的一聲,看來今晚有的她受。

  沈家山咳了一聲說:「田田,謝先生大晚上的特意來看你,你陪他在院子裡走一走。」謝得站起來,朝門外走去,辛意田默默跟在後面。兩人一路出了沈家大門,沿著林蔭大道漫無目的亂走。

  他突然問:「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她不知道該說實話還是隱瞞好。謝得見她不說話,加重聲音又問了一遍:「剛才誰送你回來的?」

  她咬了咬唇,低聲說:「孫季青。」

  這個答案令謝得很驚訝,「你不是相親去了嗎?」

  「吃飯的時候碰到他,他送我回來。」

  謝得積攢了一晚上的怒氣徹底爆發出來,沖她吼道:「又是相親又是孫季青!你到底想怎樣?」

  她有點不解,皺眉看他,「什麼怎麼樣?」

  「你到底想跟誰在一起?我,孫季青,還是那個姓秦的?你一腳踏兩船,不,你是一腳踏數船,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辛意田登時把臉一拉,「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不要含血噴人!」

  「你如果真的愛我,怎麼還會跟別人曖昧糾纏?」他站在路邊高大的梧桐樹的陰影裡,一臉傷痛地質問她。

  辛意田深受打擊,沒想到他是這麼認為的!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聲音說:「我如果不愛你,為什麼要跟你在一起?」

  我沒有不愛你,只是你認為我不愛你。這是悲劇的根源。那麼,此時此刻,在你眼裡,無論我怎樣解釋都是枉然。

  「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哥才跟我在一起的嗎?你是不是也在別人身上尋找他的影子?」他終於將心中的那根埋藏多年的硬刺吐了出來。

  聽到他一而再、再而三提到謝厚的名字,辛意田臉色白了白,「愛有很多種,如果你非要逼我承認——」她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是的,我承認我以前愛過他,很早很早以前——」她不想矢口否認年少時的感情,十幾歲少女的暗戀有錯嗎?回憶的存在難道就這麼不可原諒嗎?

  生活的本質是現在,以及將來。

  「他早就不在了,你為什麼要這樣無理取鬧?」

  到底怎樣才是愛,怎樣又是不愛?他連她說的話甚至都不相信——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正因為他不在了,所以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是不是?你愛他,別人都是替代品,是不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介意,事到臨頭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她不愛他這個事實。他遠遠低估了自己的嫉妒心。

  辛意田呆了一呆,木然地看著他,低聲說:「我如果不愛你,今晚就不會拒絕孫季青。」

  無論是從現實、世俗還是雙方家庭背景的角度來看,孫季青都是更好的人選。在現世安穩的前提下,這是一條輕鬆穩妥的康莊大道。一般情況下,沒有人願意走難走的路。

  她的這個說法並沒有平息謝得的悲傷和嫉妒。他還年輕,不太明白其中的曲折和艱難,也沒有深思她做出的這個選擇意味著什麼。她拒絕了所有的可能性,只把機會留給了他。他紅著眼嘶吼:「那是不一樣的,你愛我,可是更愛他。你把愛裡面最好最好的一部分給了他,而我,要的恰恰是那一部分,至真至美,獨一無二。」

  辛意田久久地看著他,緩緩搖頭說:「謝得,你真的太貪心了。你要知道,我的心不屬於任何人,它只屬於我自己。」

  謝得轉過頭去,咬了咬牙狠心說:「我得到的如果不是最好的,那麼,我情願不要。你看清楚,我是謝得,不是謝厚,請你以後不要再混淆了!」

  辛意田嘴唇哆嗦了一下,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輕飄飄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分手嗎?」

  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許久沒有動作。

  愛到極致,等同絕情。

  「我明白了。」辛意田自嘲地笑了一下,望著漆黑的夜空淡淡說:「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昨天你媽跟我媽還逼我們分手呢,這樣也好,省的大家為難。既然都說開了,那麼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她沒有再看他,低著頭沿著原路往回走。她用盡全身力氣忍住不斷上湧的悲傷,機械地數著腳下的步子,一步,兩步,三步……一百五十七步,一百五十八步……數到後來,聲音轉而變成嗚咽,每抬一步重若千斤。她感覺心口像是被人割了一刀,裡面空洞洞的,除了疼痛什麼都沒有,眼淚反倒是一滴都擠不出來。

  她不得不承認母親的看法是對的,他們不適合。

  年輕是差距,認識上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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