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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第七章 暗渡陳倉

  辛意田陪何真去市醫院產檢,意外碰到謝得。他一個人站在大廳外面的走廊上,左手插在褲兜裡,右手夾著一根煙,但是沒有抽,任由它靜靜地燃燒。董全從停車場把車子開過來,他轉身準備下臺階,然後看到了她們。

  他身體頓了頓,朝她們走過來,對何真點了點頭,把手裡的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抬頭時眼睛看著辛意田,目光深邃。他想讓自己說點什麼,忽然間又什麼都不想說,寧願這樣維持緘默。

  見他遲遲不說話,辛意田笑的有點不自然,咳了一聲,「Hey,好久不見。」她跟他打招呼。

  謝得只是「嗯」了一聲,表現的不大熱情,但是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何真察覺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氣氛,好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嗯,你來醫院是?」似乎兩人每次碰面後的寒暄都有一定的困難。見對方沉默了十來秒還沒有開口的意思,辛意田不得不肩負起開場白的重責大任。

  「看我爸爸。」

  「伯父身體還好吧?」

  「肝癌,晚期。」他語調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不單是辛意田嚇的一時反應不過來,就連何真也忍不住轉過頭來盯著他看,兩位密友很快對看了一眼,用眼神表示著彼此心中的震驚以及詢問對方接下來該如何接話。何真揉了揉鼻子,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指著大廳的玻璃門說:「我先進去了,你們聊。」快速逃離沉悶又尷尬的現場。

  何真一走,兩人用不著再客套,呆呆看著對方,卻依然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辛意田低聲問:「你還好吧?」他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短短幾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感覺是如此的艱難。他像是得了失語症一般,整個人的狀態是她從未見過的低迷。

  辛意田見他一臉疲憊,眼睛下面一圈淡青色,心口仿佛被鳥兒尖銳地啄了一下似的,疼得厲害,「沒有辦法也要樂觀點兒,不要折磨自己……」

  他沒什麼表情地說:「怎麼樂觀?人從一出生開始,就是一齣悲劇。」

  她撫著額頭,牙疼般說:「呃……反正我們來到這世上,就沒打算活著回去——這樣想的話,是不是會好一點?」說完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

  謝得一開始用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看她,看的她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話。過了會兒他嘴角微微一咧,眼睛眯了一下,臉上硬朗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換了個話題說:「你陪何真老師來產檢?」

  他開始閒聊了,這表示他心情應該有所好轉了吧?辛意田忙點頭說:「對啊,她吐得很厲害,想問問醫生有沒有什麼辦法。」

  「男孩還女孩?」

  「不知道。你比較喜歡什麼?」她隨口問。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我的,我有什麼喜歡不喜歡。」

  辛意田「哦」了一聲,一時間無言以對。談話再一次冷場。她不再試圖救場,就這麼沉默吧。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飄走。

  「你為什麼要跟他結婚?」他突然問。

  辛意田被他扔過來的這個炸的手足無措。她頓時覺得任由他百無禁忌地亂挑話題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又不能以一句「我不想回答」堵回去,苦笑了一下,歎氣說:「因為我想啊。」

  「不結不可以嗎?」他問的這樣的理所當然!

  她臉色一正,雙眼直視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不可以!」

  儘管早就知道她的答案,謝得的臉色還是忍不住暗了一暗。他點了點頭,擦著她的肩膀離開。這大概就是他為什麼忘不了她的原因。

  辛意田並不因為被人這樣念念不忘而感到得意,她只覺得惶恐。

  謝得跟她接觸過的那些普通的年輕人不一樣,沒有親人的愛護嘮叨,沒有朋友嬉笑玩鬧,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跟她自閉時的中學時代很像,物質上的光環又太耀眼,一不小心很容易執迷不悟,自我崩潰。她希望他可以認識一些又年輕又可愛的女孩子,比如上次她見過的那個跟她一樣名字裡有個「意」字的學妹,然後趕快忘掉她。

  何真見她推門進來,笑問:「這麼快?他呢,走啦?」

  辛意田哼了一聲,埋怨道:「你怎麼可以扔下我一個人獨自面對那麼可怕的問題?太不夠意思了!」

  何真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擺手說:「我應付不來他,完全跟不上他說話的邏輯。人也很陰沉,很不好親近的感覺。我識相地走開,應該正中你們的下懷才對啊,你發什麼牢騷嘛!唉,我說——」

  辛意田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說什麼,用眼神制止她繼續往下說。何真完全無視她的威脅,發揚她不依不饒的八卦精神,興味盎然地說:「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耶,跟吸塵器一樣要把你吸進去似的。上次你說你們從小就認識,那麼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嘍?」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這麼委婉的打聽?」辛意田哭笑不得,「收起你的好奇心,小心帶壞了肚子裡的孩子。」

  「科學之所以發展、文明之所以進步皆是因為人有好奇心的緣故嘛。我一想到謝得那樣遙不可及的人物竟然中意你,身體裡的血液立馬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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