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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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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外面一個高聲就響起來:「你們北京的路也太難走了,在三元橋就堵了二十分鐘。」 張柏林跨身進來,大咧咧走到桌前,先脫去藏藍色風衣,搭在椅子背上,然後坐下來,叫道:「茶!」服務生小姐斟上茶。 吳凱已經退出去了。按照規矩,司機不和領導一起吃飯,他可以在另一個地方自己點菜,如果不吃,可以拿到每餐五十元的補貼。吳凱有一個兇惡的妻子,在花錢上限制很嚴,所以他很看重這筆可以不向妻子交帳的錢。吳凱一般不吃,這樣,他每個月就可以拿除工資以外一千多元的補貼。吳凱把車座放平,仰在上面,等著。 喝茶吃酒聊天,時間過得很快。 張柏林進入到微醺狀態,指點著碩大的龍蝦說:「我是農民的兒子,我知道農民的苦楚……這玩藝兒……夠一家人吃一年了吧?所以說你不能指望世界上有公平。那我不吃行不?不行。你金超好心好意請我,我說:『不,我要廉潔呀!』你金超不是得罵我?所以,吃還是要吃,但是我們要帶著感情吃。啥意思嘞?就是吃的時候不要忘記農民兄弟的苦難,想著他們,想著他們不容易……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農民本分不能改變。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金超笑著說:「柏林,你喝高了。」 張柏林揮舞著手臂,說:「高?沒!沒高。你聽我說,金超,在咱們班,要說出息,你,我,就是這!說級別,你大,副廳,我比不上。論實際的權力,金超,你不要不愛聽,我比你大。為啥?那我就要問你老人家了:你管多少人?哦,一百多號人;我哩?二十三萬!哪個大?哪個大?!所以我說,你們北京的官不值錢……」 同樣喝高了的于海文指著張柏林對金超說:「丫真夠神的!」 金超含著笑看張柏林,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我看了,你們北京的官也不好當。還得哈巴著下麵的人,這成了甚了?!你到我崤陽縣看看去,看我那官是咋當的!還能受活成這個樣子?我跟你說,金超,你比我有本事,到什麼時候我都得承認你比我有本事,要不咋你考上大學到了北京哩?但是要說當官,你恐怕就不如我了。你可能會說了,在北京當官有北京的規矩……我懂。但是你為啥非要在北京當官?前些日子我還對一個來諮詢的局級幹部說:在北京,局級幹部稠得和粥一樣,要是在K省……我就給他擺了那麼多的好處,最後,人家就同意了嘛,我估計能給他安排個縣長。說是職級降低了,但是,他手裡的權力卻不知道大了多少!這人就是聰明人。我再打個比方,你金超要是捨得放下你這個爛熊中心,到我崤陽縣去當個縣委書記什麼的,你看那氣勢吧!你看你發財吧!」 金超說:「柏林,你喝多了。」 張柏林挺起身子,正色問道:「你不是請我喝酒麼?」 「是啊,我是在請你喝酒。」 「你咋會是這號人?請人喝酒卻一股勁兒說人喝多了,你這是咋了?!」 張柏林指著金超,真的急了。金超只好把張柏林的酒杯再一次斟滿。 金超今天很節制,他打算晚上到紀南那裡取一篇評論稿件。 紀南已經退休——退離了工作崗位,同時也被文壇退離,現在他找一個發表文章的地方都很難了。金超感念他曾經給他提供巨大的支援和説明,遇到組織什麼學術活動,總是邀請紀南參加。 紀小佩還和父母親住在一起。時間是醫治一切精神創傷的良藥。離婚給金超和紀小佩心靈上造成的傷害正在癒合,金超到紀南這裡來,經常會碰到紀小佩,他們已經他們處得像朋友一樣,有時候還能在一起聊聊天兒。 他們彼此很少說到各自的生活。 就金超來說,兩個人沒離婚的時候他都無法訴說事業上的酸甜苦辣,更何況現在你面對的是已經和你脫離夫妻關係的人呢?但是他很想知道紀小佩的生活狀況,他甚至在心底裡渴望聽到紀小佩生活得不好的消息,以此證明被紀小佩看不起的世界觀在生活中的強大力量。還有,或許出於好奇吧,他也很想知道那個給紀小佩寫信的人,是不是如願以償地即將成為紀小佩的第二任丈夫。 紀小佩守口如瓶,她就像上大學的時候那樣內心安寧,在她那裡,生活是一條在開花的原野上舒緩地流淌的河流,金超看不到他期望看到的東西。紀南也從來不說女兒的情況,就像他和金超之間從來沒有紀小佩這個因素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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