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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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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運韜一直認為廖濟舟在等待機會關照他,他看廖濟舟的目光是溫順的,溫順得像是一個孩子。廖濟舟恰巧在這時候看了他一眼,但是他沒有讀出這種目光的含意,所以也就沒怎麼在意。 廖濟舟看看夏乃尊,點點頭,清了清喉嚨,說:「我們今天開一個會。發生了什麼,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我們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問題,大家也知道,是比較嚴重的。我們的一些領導同志,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在關鍵時刻,沒有占穩立場,犯了錯誤,很嚴重的錯誤。對這些同志的問題,一是要搞清楚,一是要做出組織處理,這是我們搞整頓工作的第一個目的。第二個目的,就是對那些盲目跟從的同志,加強教育,認識錯誤,重新回到正確立場上來。要達到這樣的目的,首先是當事人要主動說清楚自己的問題,其次是我們要發動群眾揭發問題,檢舉問題。這裡面有很多具體工作要進行安排,所以黨組讓我來召集大家做這個事情。」 夏乃尊低垂著頭,覺得廖濟舟每一句話都是針對他說的。廖濟舟注意到了夏乃尊。夏乃尊是個老實人,突然成了這麼一副樣子,怪讓人可憐的。 廖濟舟接著說:「當然了,我們要正視問題,但也不要有過重的思想負擔,檔上說得很清楚,要區分所犯錯誤的性質……」他對怎樣開展整頓工作做了具體部署。「在這個階段,整頓領導小組代為行使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領導職責,但是,班子裡的同志,老夏、老富、老孫、老吳,都要負起責任來;有問題的同志,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我們要相信黨。小康同志反復對我講,一、我們不護短,要嚴肅對待錯誤;二、我們也要注意保護犯錯誤的同志,尤其是年輕同志……」 與會的人都低頭記錄廖濟舟的講話,和所有這類場合發生的這類事情一樣,記錄的意義並不在於記錄的內容,僅僅在於記錄本身,這表明一種態度,一種對於講話人的尊重。 金超和李天佐都處在滿足和喜悅之中,但是他們有各自的著眼點:金超看的是未來,他是在未來投資,他看到了盈利的巨大價值;李天佐看的是過去,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被權勢者蹂躪的過去討回公正,他第一次扣動扳機就看到他的敵人應聲倒下,他懷著難以抑制的驚喜看著敵人倒下的地方。 李天佐用嚴厲的目光掃視了一下會場,正好和夏乃尊的目光衝撞到一起。夏乃尊避開了李天佐的目光。雖然廖濟舟剛才一番話使他輕鬆了許多,但是突然意識到李天佐的存在,他的心情免不了又變得沉重起來。 躲在高度近視眼鏡後面的富燁,感覺到了李天佐和夏乃尊之間的心理爭鬥,在內心感歎:「我們面臨的根本不是別的什麼問題,我們所有悲劇都是知識份子間的傾軋造成的,四十年了,一直是這樣,一直是這樣……怎麼得了喲……」他懷著痛苦的心情看看夏乃尊,又看看李天佐。這兩個人現在都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在很多時候,富燁弄不明白人何以會把生活弄成這個樣子,在他看來,這種生活已經到了人能夠忍耐的極限,再發展下去就會出現更極端的行為。實際上,富燁也覺得不應當讓李天佐參加到整頓領導小組裡面來,為此他甚至直接找廖濟舟談過自己的看法。但是,吳運韜在這之前用說服夏乃尊的理由也說服了廖濟舟,所以,廖濟舟就對富燁說:「他在裡邊比不在裡邊好。」富燁對夏乃尊有一種本能的同情。他害怕吳運韜利用李天佐,利用金超,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夏乃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要不要再和廖濟舟談一下……杜一鳴肯定是不行了,他愛人、孩子……能去看看他們嗎?划不來,划不來呀!老杜…… 這些事情發生著的時候,杜一鳴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裡。沒有人去看他。 他孤寂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整頓工作的初始階段沒有開大會,只是要大家說清楚自己的問題,寫書面材料,找整頓領導小組談話也行。黨的政策歷來是看態度,所以儘管沒怎麼特意動員,運動仍開展得扎扎實實。有—只無形的手推動著大家爭先恐後地檢討著自己。 在另一間辦公室裡,整頓領導小組成員李天佐以普通員工的身份在向廖濟舟彙報他瞭解到的情況。李天佐談到的情況對杜一鳴和夏乃尊來說都是致命的。 李天佐同時還無中生有地指著廖濟舟說:「據我所知,鬧得最厲害的時候,你打了好幾次電話,讓老夏制止杜一鳴。老夏沒有制止,至少是制止不力。東方文化出版中心出現這樣的問題,不是偶然的,我認以有某種必然性。長時間以來,我們忽略了思想政治工作,或者說,我們的一些主要領導同志喪失了共產主義信念,在權力的圈子裡打的僅僅是個人的小算盤,所以最近才出現了這麼多事情。我認為,就事情的性質來說,已不是什麼認識問題,這是要特別引起注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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