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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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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陸嘉亭說,「這樣很好,小明。你注意聽我說,過去我不太相信你能做成大事,家裡太優越了,你缺少人生的動力,我和你母親一直擔心你不理智地處理生活中的問題。但是今天,我同意你母親的說法,你是可以做成大事的。我們等著你做大事。」 從香港美食城出來,服務生把計程車招到門口。 陸明看了一下亮如白晝的長安街——今天是國慶日之夜——看了看被一串串燈飾裝飾起來的高大建築物,含著笑意在心裡對父親說:「你從來都是小看我的,你總是把我看成孩子。」 金超不顧紀小佩的反對,在同學中宣佈了和紀小佩的愛情關係。這件事在中國文化大學引起了強烈的震動。驚詫的傳聞和議論像風一樣在校園裡傳播,直接和紀小佩說到這件事的是苗麗。 苗麗剛從公共浴室回來,披散著頭髮,坐在床上吃一種橢圓形小餅乾,看著紀小佩趴在床上寫著什麼,問紀小佩說那事是不是真的? 紀小佩頭也沒抬,說:「是真的。」 苗麗長長地歎一口氣,走過來,語重心長地說:「小佩,你把自己毀了,你知道麼?」 紀小佩合上筆記本,臉上帶著談論使她感到幸福的話題的神情。 「我知道我把自己毀了。有什麼辦法呢?你常常說的,一個人要是愛上一個人,就無所謂天地了……」 苗麗繼續說:「我要是有你的長相身段,陸明是跑不了的……」當時她對陸明的追逐已經無望了,她還沒有從傷心悲痛中解脫出來。「你為什麼不理人家陸明?難道你感覺不出來陸明在愛著你?你真的感覺不出來嗎?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怪很怪的……金超給你帶不來任何東西,帶不來幸福,帶不來……」 「我知道,」紀小佩含笑說,「我愛上的人我還不知道嗎?我知道的……」 「那你這是怎麼了?」 苗麗退後一步,看著紀小佩,好像這個人一下子變成了某種奇怪的動物。 紀小佩知道和苗麗談論這樣的話題是一種折磨。這個人從來不會從高尚的角度看問題,從來不會。紀小佩從床上站起來,藉口去洗澡,躲開了苗麗。 金超一下子提升了自己在這個環境中的位置。 很多人嫉妒他,就好像他得到一件本不應當由他得到的東西一樣。他鮮明地感覺一些人向他投射過來嫉恨的目光。如果意念可以殺人,他一定早就被人殺死在教室、閱覽室或者操場上了。但是,對於想殺死金超的人來說,時間是醫治心靈創傷的良藥,在無法改變的事實面前,他們這樣排解自己:既使金超得不到紀小佩,你也未必能夠得到,畢竟,整個中國文化大學只有一個紀小佩呀。嫉妒很快就上升成一種較為健康的情緒了,有的用沉默代替了貶損,有的嚷嚷著要金超請客,讓金超以某種意義上的損失撫慰一下諸多受傷的心靈。 金超和紀小佩在中國文化大學對面的「九重天酒家」,也就是陸明和富有的同學經常光顧的地方請客的時候,陸明說已經和K省來的一個人約好見面時間。金超為此感到遺憾,反復說:「能改個時間嗎?我和小佩都希望你能參加……」 陸明說:「真的不好改時間。原諒我,金超。請轉告小佩,我衷心祝賀你們。」 金超對陸明的邀請是真誠的,沒有任何想使他痛苦的意圖。成功使人寬容,現在,他甚至有些同情陸明瞭。他已經盡可能傷害了他,他挫傷了他作為一個所謂「上流社會」人的優越感。現在夠了,他希望和陸明和解,在新基礎上的和解,在人格平等上的和解。 望著陸明的背影,金超在心裡對自己說:「就這樣吧!事情也就這樣了。」 陸明的確和從K省來的人約好了在駐京辦事處見面。這個人帶來了父親工作調動的重要資訊,而且,父親好像要聽取陸明的意見,這在這對父子之間還是第一次,這說明父親已經不僅僅把他看作兒子,而是可以商量事情的男人了。 但是,陸明走出中國文化大學校門,打上車以後,卻沒有吩咐司機往位於東直門的K省駐京辦事處開。他說:「隨便。」然後就仰在汽車後座上,閉上了眼睛。 司機從車內的後視鏡看到這個人臉色很不好,像是好幾天沒睡覺了。 陸明腦子裡全是紀小佩的身影。他拼命忍住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在天安門廣場,被冷風一吹,陸明清醒了許多。 他凝視著巍峨壯麗的人民大會堂,用成熟男人的渾厚嗓音對自己說:「你是一個男人。你應當為自己設定遠大的目標。你必須忍受你現在忍受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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