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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從寫字樓出來,白小憶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街頭,舉目茫然。異常寒冷的冬天,北風從外向內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春江特有的飽含水分的冷氣嗆得她喉嚨一陣陣痙攣。白小憶不得不一次一次深呼吸,放鬆放鬆再放鬆,只有如此才能讓咽部乃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平復而不是收縮、緊繃到幾乎要斷裂。

  在漢西村車站,白小憶意外地碰到了從前面一輛公車上下來的陶露飛。

  「我回來取幾件衣服……」陶露飛說。她和父親已經在陳文麗的出租房裡住了三天了,陶爸爸本來計畫明天就走的,今天突然打電話來說要再住幾天,搞得陶露飛左右為難。看到白小憶神色黯然,知道她求職肯定不順利,陶露飛也就不再多問,而是默默地與她結伴往家走。

  兩個人行到大上坡,遠遠聽到有人在吵架,近了一看,原來是小隆的新室友,那對情侶中的女主角,美亞。白小憶撥開幾個圍觀的人,站到美亞身邊為她助陣。陶露飛也跟著進來了,想看個究竟。

  「我想買一截藕,選了一根要她切,結果發現孔裡面存了好多水,我不過是拿起來倒了倒,她就罵上了。」美亞儘管滿臉通紅,聲音卻仍是細聲細氣的,只語速比平常稍快了一些而已。

  「倒?你憑什麼倒,我的菜你憑什麼動,走走走,我還不賣了呢。」賣菜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聽口音不是本地人,但語氣相當蠻橫。

  看到只是小事一樁,白小憶把美亞拉出了人群。

  「她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非要我把一整根藕全買了。」美亞的語速緩了下來,「肯定是因為你們來了,她見人多沒那麼好欺負了才改口的,呵呵,不然很有可能是我得把那一整根都帶回家。」

  陶露飛看了一眼美亞,覺得奇怪,這人怎麼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

  白小憶因為已經見識過美亞的淡然,所以並不覺得怎樣,只是勸她:「算了,以後再不買她的菜不就行了。」

  正說著,美亞胳膊肘上掛的一個塑膠袋破了,裡面的書「啪,啪」兩聲掉到了地上。這兩本書都是注會考試的輔導書。美亞撿起來,抱著。

  白小憶問:「打算考注會?」

  美亞笑著嗯了一聲,說:「反正也沒什麼事做。」

  在三樓與美亞告別後,白小憶開門,陶露飛靠在一邊的牆上,突然來了一句:「連賣菜的也欺負人,這叫什麼事啊。」

  白小憶側眼看了看陶露飛,說:「你沒事吧,這事已經過去十分鐘了吧,還惦記著呢。」

  陶露飛不屑地說:「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都是沒尊嚴的人,這要是被人戳了,連疼都不覺得疼了,那就真的廢了……還考注會,過了又能怎樣?」

  白小憶連忙把陶露飛拉進房間,小聲說:「幹嗎啊,萬一被她聽見了怎麼辦。」

  「聽見就聽見,我說的是事實。」陶露飛徑直去整理衣服,彎著腰拉出床下的行李箱,邊翻邊說。「跟這樣的人做鄰居,早晚會被氣死。」

  白小憶切了一聲說:「人家的事,氣不氣也是人家的,關你什麼事,你還氣上了,我看你早晚會被自己氣死。」

  陶露飛哼了一聲說:「我在被氣死之前,你得先提防自己被餓死……」可能是話一出口她就知道有點過了,所以趕忙轉過身去哄白小憶:「啊,我無心的啊。那個……你的工作還沒找到吧,要是沒錢用的話,隨時跟我說啊,我還能擠點出來。」

  白小憶笑了笑說:「不用。」

  陶露飛離開後,白小憶合衣躺到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

  現在看來,節前搞定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去擺攤,想維持到春節以後找到工作再說。可在哪裡擺呢?方橋已經沒法再去了,且不說自己跟那裡的地頭蛇結了梁子,劉軍的門面也在那兒,自己答應過他不再擺攤的,現在出爾反爾,雖然是被迫的,但總歸不好。所以,她打算先去網上查查離漢西村稍微近點的還有哪些夜市,然後實地考察一下,再開發個新點兒。

  想起劉軍,白小憶輕輕歎了口氣,覺得他一時那麼近,一時又那麼遙遠。

  主意剛一打定,白小憶就跳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門剛一鎖好,房東來了。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愛俏,不但染了頭髮,還塗著指甲油,掉得差不多了,看起來斑駁不堪。她把白小憶堵在門口,嚷嚷著說你們這些人啊,不催就不知道交錢,這第一個季節的第一個月都要過完了,錢還沒見著一分,都好意思。白小憶一面賠笑一面做出要急著出門的樣子,說對不起有急事回來一定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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