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女子(17)_謝絡繹

十七

　　第六章原來是你

　　白小憶很快在距美麗大酒店三站路遠的漢西村找到了住處。

　　漢西村是一站，下了車往回走三十米左右有一個長長的上坡，兩邊擺滿了小吃攤，炸糯米團、烤羊肉串、鍋貼、泥爐燒餅、雞蛋捲餅……無論陰晴都會各撐一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廣告傘，與底下的爐灶一樣佈滿渾黑的油漬；幾個賣散裝小點心、花生、瓜子的，支個小推車，車上堆著成袋成袋的吃食，賣了多少，袋口就被卷下多少；還有以地為貨架的，鋪張席子，堆著被水淋透的青菜或是襪子、皮筋、髮卡、手機鏈什麼的，全都擺得整整齊齊；他們旁邊或是對面，有人擺著幾個大盆子賣魚，現場去鱗剖內臟，雖然腥水四濺，走過路過的人無處落腳，但因為便宜，生意總是很好……

　　第一次找到這裡來，白小憶被這樣的情景牽出了一絲絲鄉愁。儘管老家只有一個從小與她相依為命的奶奶，而且還不是親生的，但這並不影響她在穿過這些小販的同時想起家鄉那逢雙號必出的集市，熱熱鬧鬧、熙熙攘攘，看起來粗陋，卻叫人無法不覺得親近。

　　走過這個長坡，眼前一下子開闊了，道路變得更寬，商販全部進店，天南海北各種口味的餐館一個接著一個，飾品店、服裝店、蛋糕房、列印社、小照相館、音響店穿插其中，就像一個鮮香的烤肉串燒中顏色鮮亮的配菜，在一片熱氣騰騰的繚煙中安靜地展示著另一種誘惑。

　　這條街上店太多，人也太多，置身其中似乎看不到盡頭，但當你真的走盡了，只一個轉彎，便進入了一片很難找出東西南北的私房居聚地。

　　這裡每幢樓都有四五層，外牆千篇一率貼著降溫貼大小的瓷磚，白色的最常見，偶爾會有棕色或棕紅色的。這些房子兩兩親熱到恨不得摟到一起，空得多的僅留一個人的通道，少的則只有一條也許還能插進一張紙的縫隙。之所以各家都這麼寸土必爭，主要是因為房子可以對外出租，多一平方就能多收一點錢，若遇上拆遷，那來的錢就不是一點點了，也不是多，是巨多。因此這裡隨便撥拉一個房東出來至少是個百萬富翁，他們平時聚在一起打牌，月底就收租子，唯一的奮鬥目標是收了錢後再想辦法翻新或者擴張房子，以便日後再多收點錢。他們大概是這個城市中活得最自在的一群人，衣食無憂，沒有任何破產危機。

　　而給這些人送錢的租客絕大多數是外地人，有小商小販，但更多的是才畢業工作剛剛起步的大學生，當然也有偷雞摸狗之流。總之魚龍混雜。人群中，你也許會看到衣著嚴謹的疑似白領者，也可能看到布衣大嗓門的中年婦女，或者一頭黃髮奇裝異服的洗頭妹。他們一起在垃圾成堆的水泥地面上行走著，腳下偶爾會踩到煙頭、果皮、狗屎甚至避孕套。

　　白小憶搬到這個地方來已經兩個星期了，在這半個月裡，她做了如下的事情：

　　一、在限期的最後一天搬出了學校的寢室，搬來這裡。在另一個城中村租住的同學小靜過來幫忙，看了白小憶的居住環境後不無羡慕地說，好啊，居然有獨立的衛生間。她甚至打算捨近求遠搬過來與白小憶合租，——這個位於頭朝東西縱，尾沖南北橫的私房四樓的單間裡，似乎還能再置下一張鋪位。不過小靜冷靜下來還是放棄了。如果真搬過來，上下班來回四小時，她說，耗的不是時間，是時光，聽起來都覺得太揮霍；

　　二、把大學裡擺地攤的道具找出來，又去附近的夜市踩點，一個星期前終於重操舊業。當然她還順道收集了幾條門面資訊——她一直渴望擁有一間小店，結束遊擊擺攤的動盪生活。為此她隨身帶著一個記事本，裡面記錄了開店涉及的所有資訊。雖然不知道這些資訊什麼時候才能用得著，也不知道會不會真到用時它們就過時了，但她一直都在記，固執地，報有無限興趣地在記。

　　三、給家鄉的奶奶去了一封信，告訴她自已已經安定下來，勿念。奶奶不識字，卻總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找人代筆寫一封信過來。今天，她收到了奶奶的回信。奶奶說：小憶，你能住在大城市裡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只看了這一句白小憶就看不下去了，把信捂在臉上嗚嗚嗚哭出聲來。

　　咚咚咚，幾聲悶悶的敲門聲打斷了白小憶的哭泣。她迅速把信收好，拭了拭淚痕，趕緊起身開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兩個人幾乎同時叫起來。

　　「陶露飛？！」

　　「白小憶？！」

　　白小憶正式加入美麗大酒店，在人事部辦手續的時候，正巧碰到陶露飛來送一份文件。

　　陶露飛依稀記得在哪裡見過白小憶，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白小憶離開後，她聽到肖經理說：「這段時間運氣不錯，先淘到你，又收了這個白小憶，春江大學畢業的，素質相當不錯。」

　　陶露飛上班有些日子了，卻從來沒看到過美麗大酒店的招聘資訊，慢慢地才知道，肖經理當初去人才交流中心根本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去瞭解什麼人力資源市場訊息，而是，美麗大酒店萬不得已，根本不會花錢做招聘廣告，因為那樣太費錢。

　　一瞭解到這一點，陶露飛原有的那成感恩之情一時全沒了。覺得這樣一個小家子氣的酒店，使的又是騙術，真是不該那麼急匆匆地就進來。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眼熟的女子，必定也是這樣被酒店弄進來的，可惜了她居然畢業于春江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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