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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在回家住新房還是舊房這件事上,他們的意見又出現了分歧。沈小武和岳父岳母都要葉莎莎住進新房裡。那裡寬敞、明亮,有利於她的健康。另外,房子也大一些,家裡的人來照顧她,也有地方住。

  可葉莎莎堅持要住舊房子,她不說理由,任誰也說不動她,只好叫救護車掉頭,又開到老房子那邊。

  葉莎莎從醫院一回家,證明她已經出院,單位上的人全部出動,到家裡來看望,說了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話。這也難怪,葉莎莎在醫院的時候,大家就去看過,現在出院了,身體狀況雖然越來越糟,但畢竟是出院了,說些好聽的話也沒有錯。可沈小武辦公室的人這樣說就有問題了,老婆已經出院回到家裡,你沈小武再不上班,就不好說了。領導雖然沒有催沈小武上班,但他自己已經不好意思了。四個多月,沒上一天班,工資照拿,你自己得不好意思吧,這還要別人催嗎?沈小武還沒有把自己的想法給葉莎莎和她父母說,葉莎莎先給他提了出來,她現在不但變得通情達理,而且善解人意,她把這事說成是她自己的想法,免得她父母有想法,以為沈小武是想要逃避照顧葉莎莎,才要去上班的。父母也覺得沈小武是應該上班了,叫他放心去吧,照顧莎莎的事,他們輪班就行。

  沈小武在葉莎莎的要求下,理了頭髮,刮掉鬍子,把自己整理得利索一些,開始去上班了。一走進辦公室,往日熟悉的氣息很親熱地迎著沈小武而來。沈小武神情有些恍惚,總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想來想去就像做了一場夢,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場夢了,坐在辦公室發了好幾天的呆。同事們都很同情沈小武,有安慰的,有出謀劃策叫他趕緊去找駕校和保險公司索賠的,他都表示過感謝,他明白,自己是該著手準備去做這些事了。他給駕校和保險公司分別打了電話,保險公司態度還不錯,叫他把出事單位的事故調查和交通部門對事故的處理意見,以及醫院出具的所有住院證明影本給他們送去,他們鑒定和取證後,才能給他答覆;駕校那面就不同了,態度非常不好,一會兒說責任不在他們,一會兒又說要聽交通部門的處理意見,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有意推諉裝糊塗。

  沈小武一聽頭就疼了,但這事又不能再拖下去,他騎上車自己去找交通部門,人家翻了半天卷宗,沒說清一點眉目,還給他說了一大串要找的部門,他聽得頭都大了,理來理去沒有理清一點頭緒。沒辦法,沈小武只有找到小蘇,把事情說了,叫他給出主意。小蘇夠哥們兒,借了個摩托車騎上,背後馱著沈小武幾乎跑遍了全市,找到了這個,不是說他不管,就是找不到那個,跑了一個多禮拜,也沒有問清事故的處理意見。沈小武真正犯愁了,小蘇也只是個小人物,平時很少出學院的門,和社會上的人打交道並不比沈小武強,愛莫能助,但隨叫隨到,跑腿幹活他都沒問題。

  沈小武被這事攪得苦惱,去岳父家裡把情況一說,岳母義憤填膺,罵這個又罵那個,罵完了別人,最後把目標鎖定在沈小武身上,埋怨他沒用,連這麼個事都搞不定。沈小武不吭聲。岳父替沈小武叫屈,對老太太發了一頓火,然後坐在電話機旁,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找昔日的朋友同事諮詢、托人幫忙,人家要不就應付兩句,要不就說給他找人問一問,完了是什麼情況再給他回電話。放下電話,老頭想想自己退休前當的只是個信訪辦副主任,整天面對的都是等著要他向上面反映問題的人,要是能找到幫忙的人,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於是,他神情茫然地坐在電話機旁,唉聲歎氣地等候著別人給他回話。

  電話鈴一直不響,快到睡覺時,電話終於有了動靜,岳父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抓起電話一聽,是一個學生找苗苗老師問作業的。岳父臉上掛不住,極其不滿地看著苗苗,老半天才叫她過來接電話。苗苗接完電話,像受到啟發似的,站在那裡思考了一會兒,突然說了一句,她的學生中,有家長是交警,何不找找看呢,或許會有點門道呢。

  沒有人對苗苗的話在意,老頭子無動於衷,沒有聽到一樣,老太太背過身還撇了撇嘴。只有沈小武沒有放棄這雲隙中的一點陽光,對苗苗點了點頭,問了句:「這樣——能行嗎?」

  苗苗說:「還沒有找,怎麼知道呢。行與不行,咱們試試看。這樣吧,我明天下午沒有課,和你一起去找找看。」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第二天下午,沈小武和苗苗去了那個學生家長所在的交警隊,沒想到人家很熱情,聽了他們的事,立即給這裡那裡打了一通電話,托來托去地找人,然後叫他們去找這個或者找那個。

  沈小武和苗苗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按人家說的去找。果然,走到哪裡態度都不錯,天下交警是一家子,雖然不在一個管區,但串來串去的,還是把葉莎莎他們出事的事故處理意見拿到了手。

  剩下的就是與保險公司和駕校交涉了。沈小武把所有的檔都複印好後,去找了一趟保險公司和駕校。他們像商量好了似的,收下檔後,隨手放在了一邊,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只叫他留下電話號碼,說是調查核實後再跟他聯繫。沈小武回來後等了一個多星期,卻沒有接到一個電話,岳母和葉娜娜埋怨他不會做事,只知道等,就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沈小武打電話過去一問,兩家都說這事他們知道了,叫他再等。又等了一個星期,還是沒有接到通知,岳父幾乎每天都要過問這事,岳母和葉娜娜的臉吊得老長,對沈小武甭說有個好臉色,能不冷言冷語的就不錯了。只有苗苗同情沈小武,每次還給他倒杯水,安慰一下他,說現在辦什麼事都這麼難,叫他別著急,再等等看。岳母卻一句話摔過來:「等等看,說得輕巧,等到什麼時候?事情可以拖,人拖得起嗎?敢情受害的不是你,真是坐著說話不腰酸。」聽得苗苗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悄然退到一旁,不敢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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