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姑娘勇敢向前走(117)_三色柳

一一七

　　「家裡一片混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看到肖謹真地收拾東西走了。我自己受不了。在床上躺了半天都睡不著。以前他每次說生氣說要走。最後都是留下來了地。這一次不一樣。」

　　「一個人生活很恐怖地！」楊萬琴聳肩。「是你想太多了。要我是你那樣地情況。就直接給肖謹說跟我回老家。才不管他願意不願意。反正他是你養大地。不聽你地話聽誰地？」

　　「我怎麼聽你說什麼都彆扭呢？」

　　「我說地都是大實話。你這人不愛聽實話。」

　　「是我有誤區了。最開始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然後賭氣自己一個人跑，最後才知道要跑得遠還是要在路上有一個伴兒一起跑。」

　　「你是個蝸牛。肖謹就是個兔子，你還沒走一步人家早一溜煙竄了！」

　　蘇惠微微一笑，「我現在都不怕了，隨便他是什麼，能一起走就好！」

　　「不過還真沒見過肖謹哭得兩個眼睛都腫地樣子，以後這小子別在我面前威風了，見一次說他一次。看他好意思！」楊萬琴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門外有汽車的喇叭聲音，蘇惠探頭出去看，見林曉施施然從車上下來，一身短薄的時尚造型，小巧的棕色皮靴子，頭髮披散在肩膀上。臉蛋上淡淡的妝容配合甜蜜的笑容，讓人愜意。

　　蘇惠走出去，林曉四下看，「肖謹去實習單位了？」

　　蘇惠點點頭，「有事？我給帶個話？」

　　林曉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蘇惠，道，「前幾天聽人說肖謹要辭了實習的單位去沿海一帶，以後都見不到你們了，就來看看，沒有別的事情。」

　　「你最近挺好地吧？」蘇惠一邊說一邊向她身後看。小轎車的車窗戶搖下來一半。可以看見車裡那個男人笑眯眯地看過來，手裡夾一隻香煙放在窗外。不時抖落幾片煙灰。

　　林曉臉色有些不自然，說不出來好還是不好。憋了半日眼睛晶亮地看著蘇惠，「我好羡慕你！你什麼都可以自己選擇！」

　　蘇惠傻了，什麼時候她居然成為別人羡慕的對象。

　　「你都不用說什麼做什麼，想要的東西別人都送到你手上了，真好！」

　　楊萬琴挺著肚子踱步過來，上下打量林曉，「小姑娘，我看你也過得挺好啊！也不用辛苦工作，也不用看人臉色被人指責，就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吃什麼穿什麼都不用愁，沒錢花了自然有人送過來，我也挺羡慕你呢！」

　　林曉臉煞白，轉身要走，走兩步又立即回頭沖蘇惠道，「再見！」

　　蘇惠點點頭，責怪地瞪楊萬琴，「你都說什麼呢？」

　　楊萬琴撇著嘴巴看車子慢慢開走，「也不過和我一樣的人呢，搞什麼做一副委屈的樣子，又沒人強迫她，做給誰看啊！我給你說，男人最受不了這種女人，一不小心同情心就給過去了，可不讓人煩心的。」

　　「肖謹不是處理得挺好地？」

　　「那也是你回來得及時！男人啊，都是那個樣子，跟一個在一起，心裡還念著一個。」

　　「那你的意思是我最好單身？」

　　「我可沒這樣說啊！反正都是要結婚的，找一個又花心有無情的，還不如找一個花心但是有點義氣的，這樣就算到了最後關頭也不至於太慘。」

　　「你現在比我還悲觀！」

　　「你階段性結局不錯哈，不到死的時候也不知道最後結果。」

　　蘇惠眼睛看向幽遠地天空，「肖謹知道他需要什麼，我也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能在一起走一段路程就很幸福了，哪裡能苛求永遠呢？」

　　蘇惠在平凡的生活裡掙扎了近三十年，學會善待自己，學會向生活妥協，學會在夾縫裡實現自己的願望；肖謹卻是短短的幾年來從一個一無所知的少年成長為一個為自己打算的大人。快速的成長撕裂了他地靈魂，摧毀了他正常的人格，他是悲慘的同時也是幸運地，懂得在毀滅地邊緣抓住最想要的東西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

　　肖謹毫無遺憾地放棄老師介紹地工作，不同的人有不同地反應，大多數的成年人認為肖謹太草率，在聽了他的理由後認為他更是不現實。為愛人放棄一個好的工作和機會，並不是明智的事情。大部分認為，有愛人並一定有錢，但是有錢一定能找到一個好的匹配物件。肖謹僅僅微笑，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有完整而幸福的家庭，那麼他會選擇一個好工作。

　　「哥們，你太TM浪漫了！」老大炮製完論文裝訂成冊，睡眼惺忪道。「別人都不知道能自由選擇的樂趣，人生不僅僅是為了工作掙錢地！你說，天天上班回家吃飯睡覺有什麼意思？不任性地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來世上走一遭？」

　　「我這是過了任性的時候！你自己好好瀟灑去吧，有機會咱們再出去喝酒！」肖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老大，「任性的時候偶爾回頭看看，不要太超過就是了！」

　　「知道！」

　　肖謹扛了一大包東西下樓，樓上瘋狂的畢業生們趁黑夜將宿舍裡的暖水瓶。水杯，廢紙，破舊的塑膠凳子等等往樓下瘋狂地扔，不斷傳來被砸到頭的人叫駡地聲音。很快宿舍樓中間那一條路就鋪面了玻璃渣子。

　　「我們從鋪滿鮮花的路進學校，最後從滿是碎玻璃的路出學校，這是現實！」

　　肖謹將大包頂在頭上。飛快地竄出宿舍區，回頭留戀地張望。

　　大學生們，懷揣著各種最美好的願望從全國各地聚集到這個學校裡，瘋狂了四年後發現還是要回到原點，這四年不過一場春秋大夢。一場場為了分離而舉行的聚會，每一個喝醉了不甘心的人，每一聲帶著最不甘心地嘶吼，整個校園在一種瘋狂而又壓抑地氛圍中。最後夢幻的泡泡破裂了，有回頭才發現只不過是人自己把一切美好的詞語加在大學前面，最後還是由人自己來戳破他。

　　小朱上完自習會宿舍。站在路口看肖謹。猶豫了一下才走過去，「你收拾東西了？」

　　「對呀！先收拾好。答辯完了直接拿畢業證和學位證就好，免得到了最後瞎忙。你也在準備期末考試？」

　　小朱點點頭。「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給你說那個事情。」

　　「什麼？」

　　「上次我和林曉出去慶祝解決麻煩沒多久，她就搬出去租了房子一個人住。那房子還挺好的，我知道她負擔不起的。」

　　肖謹的眼睛落在路面上，高高的路燈在上面投射出一個個細長又歪斜的影子。

　　「她騙了我！」

　　「這也是她的選擇，但願不會後悔。」

　　「總是有救不了的人，這種時候就覺得很無能！」小朱抽抽鼻子，伸出手，「一路順風啊！」

　　肖謹丟下包袱，握手，轉身，沒有說再見。

　　蘇昌明早晨起床背著手順著自己地房子走了一圈，在橋頭站了一會兒看人流量，又在自己原來地鋪面門口站了一會兒看現在的老闆怎麼招呼客人。一上午地時間在閒逛中溜走，他隨便買了點小菜拎回家手忙腳亂丟鍋裡炒熟了吃，味道不好，油放少了鹽太重。蘇昌明吃不下飯，丟開飯碗端了茶杯走出去想找一個人說說話，老朋友們都忙著幫兒子掙錢幫媳婦帶小孩，說不上兩句就走開做事情，他自己覺得沒意思極了。

　　身體太好是一種痛苦，當所有的親人都離去。

　　蘇昌明站在橋頭長久地等待，那些學生娃們背著書包在田野裡奔跑，小小地可愛的身體讓他回想起蘇惠的出生帶給他多少的希望和快樂。

　　老眼昏花中，兩個年輕的身影走向他。

　　「爸，回家了啊，在這裡做什麼呢？」蘇惠提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子，身後還跟著拖一個更大包袱的肖謹。

　　肖謹擦擦汗水，年輕的臉上滿是陽光。

　　蘇昌明點點頭，額上花白的頭髮顫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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