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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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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們是後來碰上的,梧桐她不知道這件事情。方小姐你放心,我明白輕重的。"Linda急急地說,她認為自己很聰明,不僅保護了朋友也討好了老闆娘。 方熙媛鐵青著臉不做聲,空氣好像都凝固了,掛鐘哢嚓哢嚓的聲音越來越響,每一下都敲到人的心裡去。 "我用下你的洗手間。"方熙媛終於說話了。看到洗手間的門被輕輕地關上,Linda的心臟才慢慢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剛才她說了謊,其實最近幾次的標書都已經沒有讓圖拓來做了。她有個遠房的表哥,開了家廣告公司,她想幫著拉點業務,這事讓梧桐知道了,就說做標書最掙錢了,肥水為什麼要流外人田呢?況且自己人又可靠,就攛掇她去跟鄧愷說。 這主意正中Linda的下懷,就利用上床辦事前的一點點"閒置時間",向鄧愷提了出來,鄧愷正火急火燎的,哪兒顧得上細想?就滿口答應了。事後想想似乎有些不妥,但卻也沒有什麼大不妥,叮囑了Linda幾句,事情也就這樣了。 昨天其實是梧桐陪她一起去取的,但Linda認為這事跟梧桐無關,沒必要把她也牽扯進來,做朋友還是要講點義氣的,她最佩服像小龍女那樣的俠女了。 "你這裡東西很豐富啊!"洗手間的門突然開了,方熙媛弦外有音地說。她直直地站在洗手間門口,手裡緊緊地攥著一粒袖扣。 黑色琺瑯包裹著鮮紅皮革,中間鑲嵌純銀的Givenchy字樣,四四方方男人味十足的設計,今年春季紀梵希推出的最新款式。當她在剃須泡後面發現這粒袖扣的時候,心一下子就涼了。 說實話,在她進Linda的洗手間之前,並沒有要窺探什麼的念頭,標書的事情已經攪得她夠煩的了。可當她看到裡面有那麼多男人用品,神經還是猛地抽緊了,她做賊一樣把每樣東西都拿起放下仔細琢磨,卻怎麼都無法判定這些究竟是屬於鄧愷的,還是別的男人的。 嗅覺似乎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了一絲自己老公的氣味,又不確切,她用力吸氣,那一縷似是而非的氣味混合在各種化妝品的香氣裡,飄忽著,好像在嘲弄她。 可當她看到了這粒躲在角落裡的袖扣,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她清楚地記得,弟弟從法國回家過春節的時候,送給鄧愷的那副袖扣就是這種款式的,一模一樣。當然,這東西並非定制,別人也完全可能有,但Linda的男人除了李建設還會有誰?連房子都是李建設的,像李建設這樣的"大陸表叔",怎麼會用如此貴族化的東西呢?可能他都不懂得這是做什麼用的吧? 膚淺的優越感,往往只是源於地域的偏見,就像上海人之于蘇北人,廣東人之于河南人,臺灣人也或多或少會對大陸人有些藐視,即使他們的祖輩是從大陸抓過去的壯丁。但方熙媛的這次推測卻算不得臆斷,因為李建設的確不會懂得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方熙媛用力地攥著,袖扣的棱角深深地嵌進她的肉裡,些微的痛感讓她清醒起來,她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波瀾,輕描淡寫地說:"你的化妝品好豐富啊!" Linda見她把已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心下越發忐忑,不知道她究竟在洗手間裡發現了什麼,只得訕訕地說:"我有個男朋友的。" 方熙媛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有男朋友很正常啊,只要不是別人的老公就沒問題。" Linda不敢再說話了,兩個人各懷心思地走出房間。到了社區門口,方熙媛板著臉說:"你直接打車回公司,不要再去任何別的地方,我會打電話過去核實的。" 看著計程車拐過路口沒了蹤影,方熙媛的肩膀一下子塌下來,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下步棋該怎麼走。那個售樓小姐卻突然沖了過來,"太太您決定了嗎?樣板房走得很快的,要麼先付點定金給您留著吧?" "哦,我還有事以後再說吧。"方熙媛急忙攔了輛的士,她想起了跟梧桐的約會。 十二點三十五分,她遲到了,不過很快就看見梧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喝檸檬水。 "不好意思,遇到點意外的事情耽擱了。" "方小姐你臉色不大好啊,不舒服嗎?要是過不來也沒有關係的,你這麼臺灣深圳兩邊跑,太辛苦了!"梧桐關切地遞上濕紙巾,眼睛裡充滿了坦誠的善意。 方熙媛突然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噹啷一聲,一直攥在手裡的袖扣落在桌上,梧桐的嘴角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心想:她發現了,我的心血沒有白費。 "請問現在可以點菜了嗎?"服務員小聲問。 "哦,對不起,"方熙媛擦了擦鼻子,對梧桐說,"我沒什麼胃口,你看喜歡什麼就點吧,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我一般中午吃很少,方小姐,這裡的百合魚茸粥不錯,你要不要也來一碗?一點不吃傷身體的。"梧桐很自然地拍拍她的手背。 方熙媛越發地感動了,心想這個女孩真是會體貼人啊,就說:"好,那就兩碗百合魚茸粥,別的等一下再說。" 見方熙媛神色平緩些了,梧桐拿起桌上的袖扣,假裝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太漂亮了!" "你沒見過這東西嗎?從來沒有?你是李總的助手,沒有看見他戴?" 梧桐故意張大眼睛,露出很無辜的表情,"沒有呀,這是李總的東西嗎?我從來沒見過他有這麼漂亮的東西。哦……對了,天哪!"她突然捂住嘴不說下去了。 "你想起什麼了?說呀!"方熙媛沉不住氣了。 "我上個禮拜去Linda家裡玩,看到她的床頭櫃上放著個類似的玩意兒,不過她馬上就寶貝似的收起來了,怎麼都不肯讓我看,只是得意地告訴我,那是她的性愛徽章……"梧桐刻意擺出怯怯的眼神,打量方熙媛,果然不出所料:她的臉青了。 梧桐暗忖:到火候加料了。 "這個就是在Linda那兒找到的,我今天去了她家。"方熙媛的嘴唇哆嗦起來,"梧桐,你可要幫幫我,我突然發現好多事情都不對頭了,這個,這個袖扣可能是鄧愷的,他有一副一模一樣的。" "唉,方小姐,要不是你提起,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畢竟大家在一起工作,我是最怕說是非的,可是看著你被蒙蔽,我真是不忍心啊!" "是不是鄧愷跟Linda……"方熙媛的話被送來的粥打斷了,梧桐搖了搖頭,"不是那麼簡單,你先喝點粥,別著急,有些事情我也感覺迷惑,正好說出來你幫我一起分析分析,不過……"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是你講的,再說這個公司我還當著一半的家呢,他不能把你怎麼樣。"方熙媛哪兒還有心情喝粥,她搶著表態解除梧桐的顧慮。 梧桐用匙子慢慢地在粥裡畫著圈,她很滿意,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著,她需要再挨一點點時間,這樣,當她的話出口的時候,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餐廳裡很安靜,餐桌與餐桌之間垂著銀色的線簾,仿佛是從江南園林裡截來的一張張雨幕,就那麼窸窸窣窣地蕩漾著,全然沒有一絲浮躁之氣。 可方熙媛卻百爪撓心似地煩亂,她前傾身子緊盯著梧桐的嘴,手指不自覺地在桌上敲出一連串毫無節奏的雜音…… 終於,梧桐朱唇輕啟,"Linda曾經私下裡跟我說過,她在等李總離婚,他們倆的關係的確挺親密的,工作上也配合得十分默契。可是後來,Linda突然調轉了方向,對鄧總展開強烈的攻勢,但卻依然跟李總很密切,這就讓我看不懂了,李總怎麼能放任自己的女朋友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呢……" 儘管幾乎已經確認了那粒袖扣就是鄧愷的,但從梧桐嘴裡聽說Linda的確跟自己的丈夫在一起,方熙媛還是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眼眶裡一下子就漲滿了淚水,她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身體像秋風裡的樹葉一樣戰慄……慢慢地,胸中的怒火燒幹了淚水,她的眼睛裡發出懾人的光芒,"鄧愷,你欺人太甚!" "不不不不,方小姐你想錯了!"梧桐見方熙媛把一腔怨氣全都撒到鄧愷身上,不得不把自己的意思說得更加露骨,"任何一個男人,只要還是個正常的男人,誰能受得了美麗女人的蓄意挑逗?你不會以為柳下惠真實存在過吧?" 方熙媛迷惘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梧桐朝她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Linda以前可是李總的女友,而且他們一直很好。" "對呀,昨天壽宴散了的時候,我是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對了對了,Linda住的房子還是李建設的呢……梧桐,我越來越糊塗了……"方熙媛是真的糊塗了,她可以把金融帳目做得分毫不差,可是面對這樣奇怪的三角關係…… 梧桐得意地揚起左眉,暗自讚歎自己的設計,可以讓這個曾經的花旗銀行高級白領一籌莫展,但同時又覺得方熙媛不應該這麼笨,居然在自己如此點撥之下,還不能把事情一下子看穿,而自己又不能講得太透徹,一時心癢難撓…… 她一邊把粥緩緩地送入口中,一邊飛快地想著對策,少頃,她想到了迂回戰術,"方小姐怎麼想起來去Linda家了呢?她今天好像在上班呀!" 聽她這麼一說,方熙媛馬上想到了那本標書的事,煩惱頓時雪上加霜,她的胸口急劇起伏著,很想興師問罪打個電話給鄧愷,可一想到他跟Linda的貓膩,又極度排斥主動跟他聯絡,半晌,才憋出一句:"她忘了標書在家裡,回去拿的時候正好碰到我。" 停了停,到底還是忍不住發洩出來,"梧桐,你說公司的標書怎麼可以隨便讓個秘書拿回家呢?這樣公司還怎麼保密啊?原本定下的規矩,鄧總負責的專案,標書只可以到他一個人手上,李總經手的項目也只能他們兩個看到的嗎?現在怎麼,唉!" "怎麼你還不知道啊?"梧桐故作驚訝,舉到一半的匙子也停住不動了,"公司早就不跟圖拓合作了,現在負責制作標書的廣告公司是Linda的親戚開的。" 這下方熙媛差點昏過去,"那,那豈不是Linda掌握了公司的全部機密?" 梧桐火上澆油,"當然啦,Linda知道得比李總都多呢,她連鄧總的底牌也都掌握的。"她在心裡偷笑了一聲,又假裝好人地安慰方熙媛,"不過我看Linda是個沒有什麼心機的人,她可能就是想給自己親戚拉點生意,不會故意害公司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滑出一句,"不過,要是她不小心把機密講給別人的話……哎呀方小姐,這太可怕了!" [選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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