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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即使子歉對祁善一直很溫和,給她安全感,可在祁善的感知裡,他像某種金屬,穩定、堅固、硬朗、剛強,甚至有幾分禁欲。這些形容詞都與柔軟狎昵無關。周瓚說對了,祁善從未想過脫光了的子歉是什麼樣子的,還來不及想。所以當他說出這樣的話,祁善心跳之餘,還感到了意外。

  她要的不是一塊金屬的盾牌,而是一個託付終身的男人。祁善讓自己的身體放鬆,安心與子歉依偎,他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髮,她感知到他的心跳和身上散發的熱氣。這存在感真切如斯,驅走了祁善的惶惑和惘然。她不能再讓周瓚輕而易舉地從中挑撥,所以有些東西她必須得到求證。

  「子歉,你能告訴我魏青溪是誰嗎?」

  第三十三章 從阿謙到子歉

  第二天早上,子歉陪同祁善和陳潔潔去遊覽碑林,說好要陪伴妻子的周子翼起不來,他和隆兄他們打了一整晚的撲克。據說周瓚昨晚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一大早也沒看到他的蹤影。昨晚他是和朱燕婷「通宵敘舊」,還是享受嫩模新歡的軟香溫玉,祁善不想知道。總之他絕不是讓自己寂寞的人。

  阿瓏明知子歉身邊有了祁善,還是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以前周瓚有那麼多女朋友她都不在意,子歉只有祁善,還是剛開始不久的戀情,這在阿瓏看來更不在話下。她的心思單純而直接,看上的男人就要想方設法拿下,其餘的浪蕊浮花都是虛無。

  谷陽山的碑林其實有些言過其實,只不過是把歷代文人騷客的題詞和遊記以十餘座石碑鏤刻,彙集在山谷中某處,成了招攬遊客的景點。阿瓏捨棄了泡溫泉的打算,非要和子歉他們爬了半小時的山來到這裡,看到幾塊破石頭,不禁深感無趣,纏著子歉去給她摘杜鵑花。祁善來之前翻過谷陽山的史志,知道這些石碑雖與西安碑林相去甚遠,但其中也不乏明代幾位名家的墨寶,還有些殘碑則記錄了關於這座山的遠古神怪逸事。陳潔潔對於書法很感興趣,兩人邊走邊看,聊得相當投契。等到阿瓏捧著一大把花回來,嚷嚷著肚子餓了,他們才回到山莊,吃過午飯便準備下山。

  按計劃大家怎麼上山就怎麼下去。可阿瓏以隆兄抽煙為由拒絕再坐他的車,隆兄也表示自己還要留在山莊處理一些雜事,可能要耽擱到明天。他順了外甥女的意思,拜託子歉送一送阿瓏。子歉很懷疑如果他拒絕,阿瓏會不會又驚動她父母給他打電話。他不在乎老秦夫婦怎麼看,卻不願意為此給周啟秀惹上麻煩。

  子歉背過身詢問祁善是否介意阿瓏同行,他打算先把不速之客送回家,再和祁善一起回市區吃晚飯。說話間阿瓏已經自發坐到後排,笑容燦爛地伏在車窗上說:「祁善姐,行行好。我不胖,多我一個也不會太擠!」

  祁善無奈,正待點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周瓚在他車旁大聲叫她名字。祁善假裝聽不到,拉開子歉的車門,周瓚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不悅地說:「你過來看看我的車!」

  「不看。」祁善對付周瓚各種伎倆的方式是「不看不聽不感興趣」。

  「我的座椅被你弄髒了,你不認帳?」周瓚趁祁善有點蒙,揪著她去到他車旁,拉開門讓她看。祁善湊得很近才發現淺米色真皮座椅的紋理裡有隱隱紅色痕跡。她訥訥道:「不會吧,我昨晚明明很小心。」

  「我擦了半小時也沒徹底弄乾淨。」見祁善臉紅了,周瓚心知火候已差不多,扶著車門對子歉喊了一聲,「你們先走,祁善要陪我去洗車!」

  「小點聲,你想整座山的人都聽見?」祁善急得跺腳,她低頭去翻自己的包,「洗車多少錢,算在我頭上。」

  「那不行!我一個大男人去弄這個太晦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痔瘡。」

  祁善明白了,他根本沒打算講道理。她甚至發現阿瓏朝周瓚眨了眨眼睛,周瓚臉上是心照不宣的笑。這兩個冤家什麼時候又結成了同盟?說話間,阿標也坐進了子歉的車,說:「兄弟,也送我一程。我的車被隆兄用去送那批小妞了。在市區放我下來就行,謝啦!」

  阿標給同在後排坐著的阿瓏遞了名片,熱情地介紹自己。阿瓏皺著鼻子挪到副駕駛。周瓚「好心」地過來,彎腰對一言不發的子歉說:「沒問題吧,子歉?」

  子歉用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看著他,隨後發動車子,漠然道:「你高興就好。」

  周瓚含笑朝子歉遠去的車揮手。

  「你明知他會讓著你,還故意那麼做,不覺得羞恥?」祁善的聲音和臉色都是冷冷的。

  「上車。」周瓚心情不錯地換了副墨鏡,對身邊的祁善說,「他在乎的話就不該讓步。受不了?你跟了他,這樣的罪有得你受!連秦瓏這種小屁孩都會拿捏他的弱點。他最在乎的人根本不是你,也不是他自己,而是我爸——我成全他。」

  祁善無法反駁。她與子歉相識也不是一日兩日,所以知道阿秀叔叔對於子歉來說意味著什麼。她悵然道:「沒你那麼自私寡情倒成了弱點。」

  「換作我,秦瓏她根本上不了我的車,她不敢。」周瓚刻薄地說,「連拒絕都不會的男人說到底不是懦弱是什麼?周子歉希望所有的人都認可他,覺得他好,傳到我爸那裡,說不定會表揚他兩句。這是缺愛的表現。」

  「就你不缺愛,大家都擠破頭來愛你!」祁善不無諷刺,系好安全帶,說,「走吧,去洗車。」

  「我只要我在意的人愛我就夠了,不需要讓所有人滿意。」周瓚和顏悅色地找出一副墨鏡,想要替祁善戴上,「這個點太陽大,當心曬成青光眼。」

  「青光眼是眼壓增高造成的。」祁善拒絕那副來路不明的女款墨鏡,岔開話題問,「你不用送前女友?」

  「誰?哦……你說朱燕婷啊!」

  「你在這山上到底有幾個前女友?」

  「我得數數!這回來的人裡跟我有一腿的可不少。」

  「隆兄也算嗎?」

  周瓚開懷大笑,又回到祁善的問題上,說:「朱燕婷有保姆車,輪不到我送。她現在不大不小也是個明星了,怎麼看得上我?」

  他難得謙虛一次,話裡卻並無半點自慚形穢的意思。祁善說:「後悔了?」

  「我不為發生過的事後悔。最多想通了,自然會有辦法。」周瓚逗祁善,「都是老同學,也不多聊幾句。我看你才是心裡不是滋味。」

  祁善也老實地說:「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當年一起生活在湖邊的灰鵝不管有沒有嘲笑過她,都好像成了反面的陪襯。童話是為主角而寫的。」

  「你哪兒是灰的?讓我看看。」周瓚發現祁善並不覺得好笑,懶洋洋地收了手,打個哈欠。

  「好好開車。昨晚又沒幹好事吧?知道西門慶是怎麼死的?」

  「沒辦法,太多人想跟我睡了。我怕她們打起來,關著門在房裡打了一晚上飛機。你沒聽見動靜?」周瓚的羞恥感淡薄得很,眼看祁善又要翻白眼了,他笑嘻嘻地哼了兩句遊戲的配樂,說,「放心,在善夫子的監督下我的道德底線又撿起來了。真的是打飛機,下回跟你比賽。」

  祁善沒有著他的道,板著臉說了句:「把低俗當有趣!」

  山莊主建築被他們拋在身後,駛出大門時,周瓚看到有幾個服務員在焚燒垃圾。他不失時機地指著窗外問祁善:「你覺得那個服務員長得怎麼樣?」

  祁善撇頭看了一眼,反問:「你想說魏青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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