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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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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珠吧,顏色淺了些。」祁善雲淡風輕地將菩提子裝回錦囊裡,又推到周瓚面前,正色道,「幹嗎給我這個?」 周瓚裝作沒看到她裝袋時戀戀不捨的那一眼,忍著笑道:「誰說要給你?這是我爸的朋友送我的。聽說盤玩得好,珠子會變成很漂亮的深紅色,就像玉一樣。可是我哪裡有耐心玩這個,放著又可惜,要不你替我盤一盤?」 祁善內心天人交戰,周瓚添了把火,他把那串菩提子重新抽出來,往她脖子上一套,長度也恰到好處。 「別小氣了,就當幫我個忙。」 祁善不出聲,手在英漢詞典上翻來翻去,珠子卻任由它留在身上。周瓚知道自己投其所好已然得手,不忘叮囑道:「好好盤,別給我弄壞了……只許文盤,不許武盤!」 這是他上周才從趙叔叔那裡學來的門道。當時老趙問周瓚想要找什麼樣的物件,他店裡有貴的也有便宜的。周瓚卻說要找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和精力才能玩好的那一種,還得適合女孩。周瓚這麼一說,老趙心中有數了,很快給他找出了幾樣東西,周瓚一眼看中這串菩提子,他確信一定也很合祁善心意。 老趙得過周啟秀提攜,好心又教了周瓚幾手。這所謂的「盤珠子」,往通俗說,指的就是通過人手的長期盤撚,使文玩物件變得更為光潔潤透。這是一個由「生」到「熟」的過程,不同人的體溫、膚質和盤玩方式會導致不一樣的「盤變結果」,這也使得經過悉心盤玩的物件仿佛和主人融為一體,像有了魂魄一般。 「武盤」多是借用工具磨蹭,使得物件迅速「熟化」,走的是捷徑,但行家會認為這樣的方式有傷於物,即使盤好了的東西也難免有「火氣」。而「文盤」則不同,它需要的是人長時間的佩戴和純手慢撚,講究的是自然的幻變,耗時雖長,最後出來的成品卻會更溫潤柔和。周瓚追問趙叔叔,這樣的菩提子文盤需要多長時間。老趙意味深長地說:「誰知道,反正比你想像中更久。」 祁善這時聽了周瓚的囑咐也有些意外,嘟囔道:「你還知道『文盤』和『武盤』?」 祁善既已收下賄賂,周瓚也得寸進尺了起來,卷起一本試題敲她的頭,「你脾氣真不小。」 祁善擋開他的手,氣惱道:「好好做題行不行?馬上又有一次模擬考,你要你媽請多少個輔導老師盯著你?」 試題本上,必考的內容祁善都已用鉛筆圈出來。周瓚現在沒心思鑽研這個。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書房的門口,把好幾張信紙拍到祁善面前,說:「再幫個忙。」 祁善一看,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我不幹。」 周瓚笑眯眯地說:「你幫我解決了這些事,我才能專心學習。」他見祁善不為所動,又補了一句,「善媽肯定不想知道她的乖寶寶為什麼被老師找麻煩……欺負女同學,這個說法可不太好聽。」 祁善感到不可思議,如此無賴的話他怎能說得毫無一絲負累?那件事明明因他而起。然而她不想與周瓚深談此事,沉默片刻,拖過那幾頁信紙一目十行地看罷,便開始替他逐一回復起來。 「不要用圓珠筆!」 「『有緣的話,我們會在更好的高校重逢。』太老套了,虧你看了那麼多書,沒有更好的說辭嗎?」 「『還君之明珠,謝君之尺素。贈君以慧劍,盼君斬相思。』……呃,這是什麼鬼話,文縐縐的,不好!」 「『你這些話應該留著說給喜歡你的人聽。』……要委婉一點,這個太直接了!」 祁善用力把鋼筆拍在書桌上,「我不會寫,你愛找誰就找誰去。」 「我有心思找『誰』,還會讓你代勞?」周瓚慢條斯理地說,「你也是女孩子,更能體會那些女生的心情。有來有往,禮儀之道,何必讓別人不好受?」 「你可真善解人意。」祁善嘲弄道。她被他氣急了,說好不提那件事,偏脫口而出:「你對朱燕婷也那麼好心吧。」 周瓚身邊從來都沒缺過女孩子的青睞,他在這方面也是個有意思的人,逢信必回,即使當面拒絕也好言相待,鮮少做決絕傷人的事。 殊不知這種似拒還迎、忽遠忽近的曖昧最易讓人一顆心懸在半空,明明把話說清楚了,人家卻很難釋懷。 這樣的事祁善見得多了,早已麻木,然而朱燕婷……祁善也說不清為什麼,也許只是女性的直覺,或是動物天生的本能,她能感知到這一次有所不同。祁善見過周瓚和朱燕婷躲在無人角落抽煙的樣子,他們在某些地方很相似。只不過朱燕婷的「格格不入」顯而易見,周瓚的憤怒卻藏在心裡。 「她畫得很像我?」周瓚挑眉,「你怎麼不說那是崔霆?」 崔霆是隔壁班的學習委員,和祁善關係尚可。祁善平鋪直敘道:「因為崔霆長得比你好看。」 她在心中默默補充,崔霆眉目冷峻,看似不太好接近,但他不會把別人的感情當作取悅自己的遊戲。 「喂,小善,說真的,你覺得朱燕婷怎麼樣?」周瓚像是沒有聽見祁善方才的話,親昵地靠近,笑嘻嘻地徵求她的意見,「要不我從了她得了……老孫不是最看不得別人談戀愛嗎?讓他發現我和他外甥女有一腿,估計他肺都得氣炸。到時我再甩了朱燕婷,給你出口氣……正好她身材還不錯!」 祁善有些悲哀地看著周瓚,問:「你到底有沒有道德底線?」 她說話間將身上那串菩提子摘了下來,扔到他懷裡,「你自己拿著吧,修身養性,也許還有福報。」 周瓚也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他說:「祁善,你最近幹嗎總對我甩臉色?好也不對,不好也不對,你怎麼都不會滿意是嗎?!」 祁善撇開臉去說:「你用不著讓我滿意。」她見周瓚沒有動,又抬高了聲音對樓下喊:「媽,不用煮周瓚的夜宵了,他馬上就回家。」 周瓚將菩提子繞在手上轉了好幾圈,微眯著眼睛打量祁善,「生什麼氣呢?何必繞那麼大圈子……」他想想又笑了,輕聲細語道:「祁善,你不就是喜歡我嗎?」 祁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穩在原地的,刹那無數個念頭湧起,想捂他的嘴,想辯解,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也只是一動不動。回過神來以後,她順手抓起書桌上的水杯,想要潑他一臉。可悲的是,當她揚起手時,不知怎麼竟頓了一頓,只因著這猶豫的一瞬間,就再也下不了手。 周瓚臉上的笑意慢慢擴大,「好心」接下了祁善手裡那杯水,一口氣喝盡。和玻璃杯一塊被放回桌面的還有那串菩提子。 「這玩意還是比較適合你。你戴著它十足像個道姑!」 祁善看著他揚長而去,鼻子一酸,捂著臉伏在書桌上。這個時候心裡偏還在想:不學無術的王八蛋,戴佛珠的明明是尼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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