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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說完大家就笑開了,陳文潔啐了鐘柏一口,「你才更年期呢。」

  說說笑笑間,已經有人給為安盛好一碗放在她面前,為安看著碗裡的黃豆,輕輕說了聲謝謝。邢蔣對她笑笑,什麼也沒說。他的笑容有些怯怯的。

  散席時大家道別,白少昕抓住正要去停車場取車的邢蔣,「你負責送方為安回去,今天就是叫你來做司機的。」

  邢蔣回道:「你不說我也會送。」

  方為安沒有拒絕,跟著他上了車。還是那輛白色M6,開了好幾年也不顯舊,比她在美國的那輛豐田好多了。一直沉默著,氣氛有些僵。為安打開CD機,張信哲的歌聲在車廂內流淌,「我對你有一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多美的歌詞,多美的感情,為安卻在陡然間變得傷感。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你好像很喜歡張信哲。」

  邢蔣乾笑兩聲,「連這也讓你發現了?」

  「呵呵,你唱歌很不錯。」方為安搜索著久遠的記憶,歌聲早已變得淡薄,只記得那一句,「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在生長。」隱隱地傷著她。

  邢蔣有些得意地說:「天生一副好嗓子。」

  「大言不慚。」

  「回國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邢蔣呐呐地問。

  「我想你們工作也忙,我一回國也忙。這不,一有空就聯繫你們出來聚了。」為安也有些不好意思,這的用這樣差強人意的藉口搪塞。

  邢蔣皮笑肉不笑,「回來都快一個月了吧?」

  「才二十天。」這是瑣碎又漫長的二十天,秋老虎來臨,天氣變得燠熱。蘇槿彥再也沒出現。她想他們這一輩子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少很少,人生並沒有那麼多偶遇,她知道蘇槿彥會把這種次數減少到最低。

  「回來感覺怎麼樣?」

  「和你說的一樣,找不著家了。」

  兩人說開了,也就東拉西扯起來,想到什麼說什麼。

  「三藩市的氣候真好,一年四季都不冷不熱。」

  邢蔣並不贊同方為安的說法,「那地方濕度太大,容易得風濕病,關節炎。」

  「用抽濕機啊,而且也不像你說的那麼糟糕,我覺得在那生活挺不錯的,城市漂亮又休閒。」

  為安不知在哪一本小說裡看到過,一對已經分手的男女重逢,若無其事的閒聊竟然找不到話題,只好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起天氣。其實並不是只有分手的戀人找不到話題,今天她和邢蔣這對普通朋友也如此。

  「看來你是打算在那安家落戶了。」

  為安嘻嘻笑,「那裡沒什麼不好。」這也算是正面回答了。

  邢蔣說:「背井離鄉有什麼好的。」

  為安沒有再說話,怔怔地聽著歌。《轉機》——張信哲極少數粵語歌曲中的一首,一掃往日的柔和之風,配樂激昂,本就偏中性的嗓音變得更加尖銳,「我快要轉機即將有新的天氣,想到一切再美一切都有可更美,著陸前輕輕的歎氣,幾多的行李從來都應該拋棄,我揮一揮手臂,轉到某天地想得到新奧秘……」

  邢蔣到為安家門口才停下車,為安並沒有急著下車離去,客套地對他說:「謝謝你送我回家。」邢蔣抿唇微笑不語。為安側過頭看他,正好對上他深情的眼眸。黃色的燈光讓讓車內的氣氛陷入一種似有似無的曖昧。為安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沒有回避他湊上來的唇。他是個極為聰明的男人,似乎早就看穿了方為安的心,所以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吻她。

  原來並不是每個人吻她,她都會心跳加速,或者是她的心理機能早已退化。臉紅這樣的事只有十幾歲時看到自己傾心已久的初戀情人才會發生。

  方為安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接受這樣的親吻,她怕自己又像上次一樣嘔吐。幸好只是淺淺的一吻,或者是她緊閉的唇讓邢蔣放棄深吻。這是一次成功的試探,邢蔣唇邊的微笑證明了他的滿意度。兩人都是成熟男女,接吻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並沒有表現出尷尬。

  「你早點回去吧,明天還得早起上班。」為安建議。

  「沒關係,再坐一會兒。」邢蔣不願意走。

  為安看著車前悠長的車道,突然心思湧動,「我們下去走走好嗎?」

  邢蔣自然是說:「好啊。」並且表現出相當的熱情,親手替為安解開安全帶,替他開車門。

  兩人沿著為安家門口的人行道慢悠悠地往下走,在十字路口往左拐,漫步到前面的湖。和男人散步一度對方為安來說是件奢侈的事,她的兩任男友都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邢蔣像初戀男孩一樣一步一步靠近她,膽怯地伸出右手,五指猶豫著是否該去觸碰為安的左手。手背與手背有意無意地摩擦在一起,邢蔣還是果斷地反握住了它,纖弱無骨的手指在他的掌中微微掙扎,拇指按在細膩的掌心輕輕摩梭,為安的心像被千隻螞蟻爬過一樣癢,慢慢地變痛、變僵、變麻木。

  邢蔣偏頭對眉頭微蹙的為安微笑:「你真瘦。」

  為安漸漸鬆開緊蹙的眉,輕咬薄唇,低頭表示默認。這幾年無論怎麼吃也吃不胖,再也沒有減肥的煩惱,也無須上健身房,同事們給她取了個綽號「Oriental

  birdie」——東方小鳥。的確,她的身高一米六二加上骨架瘦小,在那群高大且肥胖的同事中算得上是小鳥依人。

  「我們試著交往看看。」這句話方為安其實是對自己說的,是一種確定,不說這句話她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這已經開始的感情。邢蔣的手從原來的握著慢慢轉變成與她合十緊扣,絲毫不鬆懈。為安發現自己總是無意識地走神,無意識地想起另外一雙牽過她的,讓她無限迷戀的會彈鋼琴的手。讓人遺憾的是他從沒為她彈過一首曲子,也許此生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好啊,交往看看。」邢蔣又笑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對這樣的轉變明顯都有些不適,於是都努力的尋找著話題。

  「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吃完飯去看電影怎麼樣?」邢蔣提議道。

  為安點頭表示贊成,「我很久沒上電影院看電影了,我們買兩袋爆米花進去,邊看邊吃。」

  「那是當然,我來接你。」

  「好啊。明天吃什麼呢?」

  「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考慮好告訴我。」

  「我要看文藝片,不看科幻和動作片。」

  「好,我們就看文藝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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