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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徐海城隱隱查覺什麼,說:"你再說一遍,後來怎麼了?"他特意用後來,而不是然後。

  "然後我坐地鐵回家,到家裡六點半。" 潘小璐依然面無表情,答的非常俐落,一板一眼,與剛才說這句話的語速、聲音起伏一模一樣,連用詞也一樣,即使徐海城有意用"後來"引導。

  徐海城心一沉,,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倖,想了想,問:"當時家裡還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呀,我爸媽去外地了。"這句話又恢復了潘小璐先前的語調,連表情也恢復為微微詫異。

  "那就是說你到底幾點到家,是沒有人可以證明的?"

  潘小璐愣了愣,有點不悅地說:"徐隊你這是什麼意思呀?將我當嫌犯呀。"

  "小璐,我告訴你昨晚地鐵站裡發生了什麼事……"徐海城三言兩語將地鐵站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潘小璐越聽越驚奇,高高地挑起眉,說:"這些事情都真的發生過?我昨晚遇見過你?"口氣裡依然有點懷疑,這也難怪,徐海城說的事情她毫無印象。

  徐海城無奈地歎口氣,說:"是的。"

  潘小璐微微思索片刻,有點害怕起來:"那我怎麼會全部不記得?"

  這個問題也困擾著徐海城,他回想昨天的事情,歷歷在目,許三打開木盒,震驚的無以複回;潘小璐趕來捉賊,英姿颯爽;而失主土老冒父女……他微微皺眉,這兩人居然黯淡得像地鐵站的燈光,記得老土冒還有雙特別的眼睛,但他女兒小土冒呢?隱隱約約好像圍著一條大圍巾,紮兩根辮子。

  自己離開後,潘小璐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失去記憶呢?

  不知道許三會不會記得?

  想到這裡,徐海城有了主意,對潘小璐說:"晚點,我們去找許三問問。"許三是個慣偷,按理是不會輕易讓人知道自己的住處,但是徐海城與他打交道的日子久了,且有點淵源,所以知道他的落腳點。

  說是晚點,其實晚的不只一點點。徐海城畢竟有半年沒有上班,積著不少事情,揀緊要的處理完,也到下午了。兩人換上便裝,將車子開往絨花巷。

  絨花巷原來的殘損舊牆早拆除了,新建的牆壁雪白,在暗灰的天宇襯托之下白的特別慘澹。牆角紅筆寫著的開發商某某、建築商某某,十分規整,卻依然給人一種血漬的感覺。

  車子從巷子裡穿過時,徐海城有一刹間的恍惚,想起那夜與方離一起夜探鐘東橋家裡。那天很冷,巷子裡積著殘雪,不知道為什麼回想起來殘雪特別的晶瑩。

  穿過整個絨花巷,眼前鋪開的世界,雜、亂、髒三樣占全,好像是一下子從都市穿到了農村,又好像是從二十一世紀穿到二十世紀初期。這裡本來是個小山坡,早些時候叫亂墳坡,顧名思義也知道很久以前是屬於殺人拋屍的地方,最是偏僻。

  南浦市擴建整頓,市中心驅逐出的盲流聚到這裡,搭起房子安家。市里幾次派人整治這個亂墳坡,驅逐無業遊民,拆掉臨時建築物,種上樹木。可是一沒有人看顧著,這小山坡又搭滿了臨時建築物,到處堆著白色垃圾,塑膠袋隨風飛舞。

  許三的家就安在這裡。

  但是,徐海城記不清楚是哪間了,所有的房屋都看起來那麼相似,窄小簡陋,風過時,用報紙或是塑膠擋著的窗戶簌簌顫動。他與潘小璐尋覓的模樣入了周邊人家眼裡就變成了具心叵測的探頭探腦,那些人躲在門窗後用小心警惕的眼神盯著兩人。

  徐海城正尋思著是否大叫一聲許三,聽到吱呀開門聲,順著聲音來源一看,許三正藏在半開的門後面,鬼鬼崇崇地沖自己招手。

  徐海城被他的神情舉動弄得一怔,環顧四周,天色陰暗,烏雲沉沉地壓至眉睫,樹枝上勾著的白色塑膠袋迎風如白幡,錯落的破屋牆縫閃動偷窺的眼珠。這地方確人叫人不由自由地鬼崇起來。

  許三的家裡嚴格來說就是個小型的垃圾集散地,沙發是舊式彈簧沙發,中間部位完全塌陷,床上堆著一床辨不清楚原來顏色的被子,牆角立著一個破破爛爛的簡易衣櫃。風從門縫牆縫擠進來,吱吱吱地叫著。

  "幹嗎這麼鬼鬼崇崇?"徐海城看著關上門後,又躲在門後看半天的許三。

  "徐隊長,要不是我昨天跑的快,八成讓人給端了老窩。"許三心有餘悸地說,轉眸看到緊跟著徐海城的潘小璐,嘻皮笑臉地打著招呼:"漂亮的員警姐姐,又見面了,許三知道錯了,你就不要抓我了。"

  潘小璐一臉驚愕,不敢吭聲,只是看著徐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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