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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你不肯說,所以就由他來告訴我了。前兩天他還打過電話,詢問你的康復情況,看得出來,他對你很關心。"霍克起身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徐海城輕輕地歎口氣,陳琛的厚愛,他如何不知?他伸手握緊桌子上的水杯,手輕輕地抖動著,杯子裡的水隨之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這只右手曾經為他贏得神槍手的美名,現在只要一用力,就會間歇性地抖動。他再歎口氣,放鬆肘部肌肉,舉著杯子到嘴邊喝了一口。

  霍克不動聲色地看著徐海城,說:"我告訴陳局長,你的手一直沒有痊癒,雖然有槍傷及神經的原因,但更多是你心理上不願意它複元。"頓了頓,"你不願意再回到警隊。"

  徐海城抬頭詫異地看著他,失笑,"怎麼可能?當員警可是我從小的夢想,何況這雙手除了逮捕嫌犯,還真的什麼都不會做。"他邊說邊凝視著自己的雙手,掌心厚厚的一層厚繭,全是練槍磨出的。

  他臉色平靜,口氣也平常,但是眼神中的一絲迷茫還是被霍克捕捉到了。"既然是從小的夢想,那你現在迷惘什麼?是對這個夢想的懷疑,還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懷疑?"

  徐海城恍若未聞,只是看著自己的掌心出神。燈光為他抹上一層薄薄釉色,依稀中給人一種錯覺,他會一直在沉默下去。

  "徐隊長,你是個有擔當的人,遇事只會放在心裡,自己默默承擔。時間一長,大家都把你當成可遮風雨的大樹,而忘記你也有人類的七情六欲,也有孤獨寂寞。"

  這話說的徐海城心中一動,他性情堅定,多愁善感是不沾邊,但是有時候也會胸有塊壘。可是這些塊壘是靠煙酒打發掉的,細想一下,身邊確實沒有什麼可以聆聽心聲的人。方離是他唯一有心親近的,只是兩人因為一場誤會心生隔膜,而後竟是越走越遠。想到她,徐海城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不如我們談談方離吧。"

  霍克忽然冒出的這句話讓徐海城十分驚愕,片刻,他搖搖頭,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談的人就是她。

  "那我們談談南浦大學考察團。"

  "看來我們局長既然全告訴你了,你也應該清楚,我需要的不是心理醫生,而是時間。"徐海城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有痛苦,有愧疚,有無可奈何,"我需要時間來遺忘一切。"

  霍克一改溫和,變得咄咄逼人,"你準備用多久時間來遺忘?還有你確信你能遺忘掉一切嗎?遺忘你搭檔的死,遺忘你心儀女子的失蹤,遺忘你曾差點死掉的事實,遺忘那十四個消失在深山裡的人?遺忘那四個將在精神病院度過一生的人?"

  這幾句話像刀般刺透徐海城的心臟,他杵在原地,喉結滾動。

  南浦市考察團七人,隨後援救他們的地方野戰士兵十一人,另外還有南浦市公安局的徐海城與張曉楓,還有瀞雲山區的四外嚮導,總共二十四人進入大山……後來,瀞雲市駐地部隊從軍用通訊頻道收到求救信號,派出兩架直升機搜索一整天找回六個倖存的人,這六個人都身受重傷,經過搶救雖然全部活了下來,但是其中三個精神失常,另有一人拔掉氧氣罩自殺,還有一人變成植物人。

  所以實際的倖存者只有一個,就是徐海城。

  徐海城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坐著約一分鐘,而後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著,煙霧從嘴角溢出,騰騰地隔在他與霍克之間。他的眼睛眯起,穿過煙霧,落在極遠的地方,那是半年前的瀞雲山區。霍克所說的正是半年來噩夢的根源,作為唯一倖存者的他,確實是無法將一切忘記,相反,每天都在夢裡重溫。

  "你一定很好奇,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居然讓野戰士兵精神失常?"

  霍克不置是否,雖然他的工作職責是消除徐海城內心的陰霾,但也確實好奇事情的真相。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腦袋中了一槍……"徐海城指著額角的疤,"眼前全是血,我躺在地上,非常奇怪,一點都感覺不到恐懼,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聲音漸小,他又抽煙,煙頭在他指間明暗,映在瞳仁深處也是兩點火光明暗。"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發生的事情既然能讓野戰士兵精神失常,而我並不比他們強,所以這一槍其實是救了我。"

  辦公間的氣氛十分壓抑,徐海城雖然一副波瀾不興的口氣,但說的比竟是瀕死經歷。霍克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言詞來緩解,只是默默地聽著。

  "我聽說馬俊南教授在你們這裡醫治?"

  霍克點點頭,馬俊南是一個月前剛轉院過來的。

  "帶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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