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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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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堂而皇之坐下來,冷聲說:「你想幹嗎?車子壞了,你不會打車回去?」他說:「上哪打車去?你這社區離路口兩三站地。」我推他:「你快給我走。你沒腳呀?不會走!」他捋起褲腿,指著小腿說:「傷成這樣,你讓我走那麼長的路?前幾天腫的更厲害,車都開不了。」一片青紫,看來確實踢的重了些,不過應該沒他說的那麼誇張吧?心生愧疚,聲音不由得低下來:「那你想怎麼樣?我這又不是賓館!」 他看了看,說:「我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一躺行不行?我也累了,不想來回折騰。車子是真發動不了,明天只好讓車行的人過來。」大喇喇的坐下來,舒了口氣,眉眼確實帶有疲倦之色。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真是沒辦法,只好忿忿的說:「隨你。」唉,一個頭兩個大,他都這樣了,也不好當真趕他走,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好歹認識。算了算了,明天再來跟他算帳! 見他蜷著腿半躺在沙發上,有些可憐。一開始裝作沒看見,後來還是於心不忍,說:「趙靜女兒生病住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家看孩子去了。你睡她房間吧,她應該不會介意的。」拿出新的床單被罩扔給他:「自己換。」這麼大的人了,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吧?好歹在外面生活過。 抱衣服去洗澡,他敲門。我想著他可能要上廁所,說:「等一下,馬上就好了,什麼事?」他說:「電話。」我罵:「你不會接呀!」又不是手機。聽的他提高聲音問:「喂,喂——,誰呀?」我走出來,邊擦頭髮邊問:「誰打來的?趙靜?」他搖頭:「不知道,沒說話,大概是打錯了的,可是剛才又一直響。」我愣了下,立即說:「好了,別管了,睡覺去吧。明天我晚班,不要吵醒我。醒了自己走,順手把門帶上。」他居然還能沖我一笑,回房睡覺去了。 我進了房間,甚至上了床,一想到那個電話,還是安不下心來。不斷告訴自己,不就一電話嗎?神經兮兮幹什麼!翻來覆去掙扎了半天,已是淩晨時分,夜已深,風不定,人初靜,還是沒有絲毫睡意。我歎口氣爬起來,輕手輕腳半蹲在電話旁,按來電查詢。上面顯示五月九日零點零三分,同樣是座機號碼,而不是手機。他一定以為隱藏的很好,可是我知道這是他辦公室的號碼。還在博思工作的時候,跟他公司有業務來往,知道他公司的電話大多都是按序號排下來的,前面那幾位元數字太過熟悉。我閉上眼睛,發不出聲音。 這麼晚了,他還在辦公嗎?為什麼要拐彎抹角給我打電話?是不想讓我知道還是不敢呢?亦或是擔心吵醒我?還是有其他的什麼顧慮?如此的小心翼翼,藏頭遮尾——,他本不是這樣的!他是中宏集團的老總,每天有無數的會議要開,有無數的決斷等著他下,有無數的重要人物要見……卻為了一個電話這樣費盡心機!我惆悵的坐在地板上,抱著胳膊隱沒在深濃寂寞的黑暗裡,覺得悲涼。他不應該再打電話來的,剛才,他一定也聽出了操曹的聲音——,所以沒有出聲?還是本來就不打算說話? 不管怎麼樣——這樣也好,反正已經——分手了。我撐著上身站起來,血往腦子裡沖,有些暈眩,撞到桌子,本來就沒放好的電話摔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按住胸口,希望沒有吵醒操曹。可是祈求落空了,燈「啪」的一聲亮起來,他站在門口,睡眼惺忪的看著我說:「怎麼了?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我鎮定的說:「沒事,我爬起來喝水,撞到桌子了。」他連忙問:「撞到哪沒?」又教訓似的說:「你應該先開燈。」我搖頭:「沒有。」舉著手中的玻璃杯問他:「要喝水嗎?」他先是搖頭,隨即又點頭:「好,我也有點渴了。」我倒了杯水給他,說:「我睡去了,喝完了記得關燈。記住,明天早上不要吵醒我。」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枕頭被子疊放的整整齊齊。我收拾好,下樓吃早飯——順帶也是午飯。在成都小吃叫了一大碗魚香肉絲蓋飯,有胡蘿蔔絲,有筍條,紅紅白白,看著就賞心悅目,還要了一碗紫菜雞蛋湯,一口氣全部吃完了,身心舒暢。不吃飽,哪有力氣做事!我就一俗人,庸庸碌碌,蠅營狗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食人間煙火,不知民間疾苦的林艾了。準備付帳,一抬頭便看見玻璃門外停著宋令韋的車,他按下車窗,怔怔的看著我。 我走過去,淡淡的問:「什麼時候來的?」他迎上來沒有說話。我退後有一步,轉開眼,說:「你一定很忙,那我先走了。」他喊住我:「剛才見你吃飯,吃的真是高興——看著很羡慕,差點以為那是美味佳餚。」我想他一定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抬頭看他,眼睛裡有血絲,下巴上隱隱有新冒出來的胡渣,容顏疲憊,唇色蒼白,甚至有點開裂,心悸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 他看著我,半晌才艱難的說:「你看起來似乎不錯——」難道要我為他生為他死嗎?我為他傷心為他痛哭他同樣不知道——,我點頭,面無表情的說:「嗯,還好。」隨即又加了一句:「謝謝。」他似乎受不了,上前一大步,有些激動的說:「艾——,你,我——,什麼時候這樣說話了——」我避開他的靠近,看著他說:「你瘦了——,很忙吧?明天是你訂婚的日子是不是?事情都準備好了嗎?忙的過來嗎——」他打斷我:「艾——」聲音如此沉痛,僅僅是一聲叫喚,就令我的心同樣剜開一道血口。 我強忍的心都猙獰了!不想再看他,也不敢再看他,轉身離去。誰不是孤獨的來,孤獨的去呢!一切只不過回歸原點,只是比以前分外痛苦些罷了。站在邊上,準備過馬路。綠燈一閃一爍,我卻抬不起腳步。等回過神來,又是紅燈了。忍不住回頭一看,他還站在那裡,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呆呆的看著我。我鼻子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忙咽下所有的悲苦,止住了。 一個學生搶著過馬路,差點撞倒了我,一邊道歉一邊一溜煙跑了。我踉蹌了下,跟著人群後面往前走。他突然跑過來,緊緊攥住我,說:「艾——,是不是只要我不訂婚,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我震住了,回頭看他,然後搖頭,淒涼的說:「別開玩笑了,你不是小孩子。」他顫抖的說:「不,我是真的——」我打斷他:「請帖都發出去了吧?報紙上有沒有刊登?宋家和連家一定為此忙的不可開交,連心高不高興……」掙開他的手,說:「你承受不起。」我相信他此刻說的話是真的,可是他承受不起。 他肩膀垂下去,整個人瞬間黯然失色,嘴唇在哆嗦,連忙轉開頭,沒有再看我。他一定比我清楚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可是事到臨頭了,竟然說這樣的話,他一定是瘋了。他的聲音傳過來:「我們就這樣了嗎?我們——」灰暗嘶啞,微微哽咽,像含著無數的煎熬,苦苦憋著,難以發洩。我想哭,但是不敢,輕輕的說:「似乎來不及了。有緣無份,強求不了。那就這樣吧。」 我不值得他不顧一切。犧牲太大,不死亦去了半條命。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將來他恐怕是要後悔的。我不要他後悔,連帶我自己也後悔,慢慢的在生活無涯的瑣碎中,磨的什麼都沒有了——多麼的煎熬且難堪! 照常去上班,一開始心緒不甯,可是顧客一多,忙著介紹功能,開票,提貨,驗機,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反而不急不燥,對任何問題一一作答,不懂的也慢慢解釋,無比耐心,腦海裡似乎沒有多餘的想法。下班的時候,諾基亞笑說:「摩托羅拉,你今天到底賣了多少?比諾基亞還火!」我笑說:「是嗎?沒注意,不知道賣了幾個。」無論如何,真是要努力工作。將燈源關了,鎖上櫃門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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