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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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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含住眼睛裡的淚水,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哽咽的喊:「宋令韋,停車!」他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將車滑出來停在路邊上。我按下車門的開關,一隻腳已經跨出門外,看著他決絕的說:「宋令韋,我不會再和你糾纏不清了。你走吧。」不再看他,「啪」的一聲重重甩上車門。迎著風雨鑽出車外,就這樣將一切都隔絕開來吧。我要讓他記住這個教訓,趁其不備,攻的他毫無回手之力,永遠都不能忘記。我林艾不會再讓人欺負了,尤其是他! 我飛跑到大道上,不顧一切攔下一輛計程車。實在忍不住,從後座扭頭往回看,他的人像一座靜止的雕塑,逐漸遠去,一點一點消失不見。可是,可是為什麼我臉上瞬間全濕了?為什麼我的心一陣一陣的痛,猶如火燒刀割一般,簡直沒有停歇的時候!仿佛連著肝腸也一寸寸的斷裂開來。我用力咬緊手指,不敢洩露一點點啜泣聲。就這樣要呀切齒的忍了一路,逼的節節骨頭幾乎緊縮起來。我壓下所有洶湧澎湃的傷痛,一點一點咽下去,像極苦極苦的一味藥。然後笑問:「師傅,多少錢,真謝謝您。」他說不客氣,找了零錢遞給我。 我恍惚了一下,才記得接在手裡,茫然的上樓,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口滾下來。幸虧反應快,本能的伸手,及時抓住了扶手。不然迎頭罩臉的跌下去,不死至少也得殘廢。受了驚嚇,渾渾噩噩的狀態總算好了些,只是覺得冷,冷的簡直受不住,又濕又涼,像浸在水裡結了冰。這種愁雲慘霧的天氣,逼的人幾乎要發瘋,再也待不下去。我背起包,給林彬留了張紙條,直接往火車站趕去。 正好有一趟特快直達,火車已經在響。乘務員說只有軟臥,我補了票,蓋上毯子想要睡覺。最後還是爬起來,問她們要了一杯熱水,說:「小姐,火車到了,如果我還在睡,就請叫醒我。」然後多吞了一粒安眠藥。迷迷糊糊,正要進入睡眠的時候,聽到刺耳的鈴聲。我從口袋裡掏出來,「喂」了一聲。周處在那頭喊:「林艾——」我「恩」了一聲,眼皮又澀又重。他說:「咦?你人在哪兒?」我含糊的說:「我在回北京的火車上,我現在要睡了。」 他停了一停,問:「什麼車次?」我說特快直達。他說:「知道了,我去西客站接你,到時候別亂走。」我咕噥一聲,掛了電話。直接拔電池,往包裡一塞。睡的不醒人事。一直到乘務員小姐把我叫醒,我跟著人流搖頭晃腦的往出口走去。頭暈沉沉的,睡的非常不好。好像根本沒睡過,反而連續工作了一天一夜那般疲憊不堪,連腳都抬不動。真想乾脆在路上倒地不起了! 剛走上月臺,就有人拉住我。我眯著眼說:「你怎麼進來的?」周處接過我手中的行李包,問:「怎麼了?不舒服?」我點頭:「恩,走不動。」他手繞到我背後要抱我。我嚇的清醒過來,連忙跳開兩步,趕緊說:「我又不是病的快要死了!」他看了看我的臉色,說:「你這個樣子,也差不多了。」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撐著身體往前走。他跟在後面問:「你回去看你爸了?」我點頭。 他一手扶住我,我順勢將整個身體往他肩上靠。他說:「有沒有哭?」我老實的說有,迷迷糊糊的跟著他走。我想我這個狀態,有人把我賣了我都不知道。我嚷嚷:「周處,我困了,餓了,累了,傷心了——」他按住不安分的我,連聲說:「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你現在是想先睡還是先吃?」我眯著眼側倒在車上,想說要吃全北京最好的龍蝦。可是喉嚨乾澀的說不出話,直接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很軟很軟的床,仿佛躺在雲堆裡。軟的我整個人有些暈眩,不知今夕是何夕。剛轉了個身,只發出一點點聲響,周處就走過來,看著我說:「你醒了,餓不餓?」我眨著眼問他:「你為什麼在我房間裡?」我大概忘記了這根本不是我從前的臥室。他坐下來,說:「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樣一聲不響就走了。」我才想起來,意識漸漸歸攏,說:「我不喜歡夜總會,你知道的。」他微微笑了一下,說:「還難為情呢,怎麼就沒長進!」 我說:「不是,我現在是真不喜歡夜總會了,不是難為情。」他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恩,我知道,你本來不適合那種地方。」我坐起來一些,伸了個懶腰,問:「這是哪裡?你金屋藏嬌的地方?」可是房間裡並沒有聞到亂七八糟的味道。他很自大的說:「我周處根本不屑于金屋藏嬌。」對哦,他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亂搞。我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調侃他,捂著肚子說:「我餓了,還有吃的?」 他端出一個盤子,我一聞就知道是我們家裡正宗的鹵鴨,像罌粟一樣蠱惑人心。立即爬起來,啃的差點連骨頭也咽下去。我一邊舔著手指一邊說:「咦?你從哪裡買到的?我在北京怎麼沒見過有賣的?」他從床頭櫃裡抽出一包紙巾,說:「怎麼還舔手指?髒不髒!」話雖如此,聲音裡卻聽不出一點責備的意思。我嬉皮笑臉的說:「再髒也舔了!」又蹭著他問:「周處——,你既然有鹵鴨,那有沒有醬牛肉呀——,我還是餓,還有優酪乳,我渴了——」他看著我,拿紙巾替我一點一點擦乾淨手指。 然後打電話下樓,不到五分鐘,香噴噴的醬牛肉和純鮮的優酪乳放在被子上。我大快朵頤,吃的津津有味。他說:「怎麼這麼餓?多久沒好好吃飯了?」我想了想,說:「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他皺眉問為什麼沒吃,我嚼著醬牛肉含糊的說:「忘記了,趕著上火車。」那時候光顧著傷心,哪知道餓呀。我說:「你不吃?這東西,我們家的人都愛吃。小時候,我爸老拿這些東西哄我。」 他坐過來,歎了口氣,說:「夕,如果那時候,我有現在這樣的本事,你爸就不必槍斃了。」我爸的事被揭發的時候,他也受了牽連,差一點自身難保。這些事我也是後來聽人說的。我遞過去一大塊牛肉,命令似的說:「吃不吃?」他順我的意,探過身子吃了。我說:「我爸以前就自嘲,他這一生什麼壞事都做過了,就是槍斃也不過分。」他過了許久才說:「夕,你爸沒有做過真正的壞事才會這樣說。真正十惡不赦的人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我將盤子往他手上一推,說:「我吃飽了。」他喊:「夕——,那好好睡一覺。我在這守著。」我還沒說話,有人輕輕的敲門。他看了看我,走出去順勢將門關緊。我抓過枕頭抱在懷裡翻身躺下,眯著眼培養睡意。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輕微的響聲。他說:「夕,睡了嗎?」明明知道我沒睡還問!我閉著眼說:「睡了睡了!」他似是抱歉的說:「我出去一下。」我一骨碌爬起來,問:「出什麼事了?」他安撫我:「一點小事,馬上就回來。」一點小事用的著他出馬?我喊住要離開的他:「周處,你別跟人打架,我會害怕。」他「恩」一聲,說:「好。你別亂走,乖乖待在裡面知道嗎?」我見他語氣甚為凝重,用力點頭。 有人等不了,已經推門進來催他了。他臨走前說:「別擔心,很快就沒事了。」我倒在床上再也睡不著。打開窗戶,寒冷的夜風灌進來,樓下一排的汽車燈,這樣的場面還說沒事?赤著腳想追上他說兩句話,門外站著阿平,見我出來,恭敬的喊:「木姐。」我想下樓,他攔住我:「木姐,你還是回房歇著吧,這裡很安全,你別擔心,周哥會沒事的。」可是他臉上神情那麼凝重,說的話毫無說服力。 我沒辦法,只好退回來,那床躺此刻躺上去像火一樣,燒的人焦躁不安,提心吊膽,一分鐘就像一年那麼難熬。眼看著天空一點點亮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我蓬頭垢面的爬下床,走廊盡頭站了幾個人,見我出來,連忙齊聲叫:「木姐。」我拿出威嚴,沉聲問:「周處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吱聲。阿平說:「木姐,你別為難我們,周哥說這些事跟你已經沒關係了,還是不知道的好。天亮了,你要不要先吃早餐?我出去買。」 我無力的站在那裡,垂著肩說:「不用了,不想吃。我還是回去等著吧。」是啊,知道也幫不上忙,還不如不知道。翻出手機,按著號碼一直沒敢打出去。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急的人都要麻木了,阿平推開門興奮的說:「木姐,周哥回來了。」吊著千鈞的心一松,我幾乎踉蹌的站起來,沖他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周處進來看我,解釋說:「沒事,一場誤會而已。」我也不問,沖他笑說:「天亮了,我該走了。」他沒挽留,說:「恩,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不親自送我,是因為目標太明顯嗎?我匆匆梳洗兩下,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我說:「你自己注意點。」他點頭,說:「你也是。以後有什麼事打我電話,這地方別再來了。」我點頭表示明白。車子剛拐上大道,我說:「師傅,你停車。我自己打車回去。」一個人站在路邊上慢慢的溜達,心情卻是無比的悽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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