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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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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冷暖自知 穿過陰暗無人,寒風呼嘯的黑巷,我跺著腳鑽進一棟陳舊破敗的小樓,然後順著陰森狹窄潮濕的樓梯熟練的往下走。臺階有些高,拖著雙腳往下挪,踩的很累。扶手還是木制的,靠上去吱悠吱悠的響,仿佛隨時會傾塌。我雙手插在口袋裡,直接用腳踢門,大聲喊:「林彬,林彬!」反正住在地下室,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不會有鄰居投訴。過了好一會兒,只聽見門「啪」的一聲輕微的響。我用肩膀撞開門,林彬已經抱著被子躺在地鋪上了。這個地下室只有一個房間以及小到不能再小的衛生間,連淋浴的設備都沒有。 「你已經睡了?」我倒出暖水瓶裡的水喝,氤氳的熱氣沖到臉上,覺得很舒服。熱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裡,整個身體都暖起來。他抱著頭側躺在地上,哼哼哈哈的說:「林艾,你怎麼住這麼一個死人住的地方?」我「切」了一聲,說:「哎哎哎,你說清楚,這怎麼是死人住的地兒了?」他反駁:「常年四季住在地下,整天不見天日的,不是死人住的地兒嗎?」我不理他的胡言亂語,照他這麼說,我豈不是鬼! 我隨口問:「你吃飯了沒?」他用被子蒙住頭,說沒有。我跳起來:「林彬,你傻冒呀,飯都不知道吃?」他掀開被子坐起來,小聲嘀咕:「不是沒錢嘛!」我愕然,隨即說:「我急著上班,倒忘了。現在怎麼辦?我還有一桶速食麵,你吃便吃,不吃就熬著。」他見我沒動,不由得說:「你還不快去泡!」我眼睛都沒抬,倒出熱水擦臉,哈著氣說:「要吃不會自己動手。」他磨蹭了好一會兒,直到我掀開被子爬到床上才不情不願的爬起來,雞窩一樣淩亂的頭髮仍然掩蓋不了他英俊的面容。林家的人長的都不差,尤其是他。他來回摸索了一遍,才插上電鍋開始煮速食麵。我眯著眼睛說:「那麼麻煩!不是有熱水麼,泡一下不就得了!」 我極度疲倦,昏昏欲睡,可是泡面的香味還是使我睜開重若千斤的眼皮。他轉頭問:「你要吃?」我想了下,說:「不了,我刷了牙。」泡面也就聞著香,難吃的很。看他大口大口吃著,滿頭大汗,心裡驀地有一種淒酸,說:「哥,你什麼時候走?」他停住筷子,沒抬頭,含糊的說:「明天就走。」我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哥,你以後別再做了。錢不錢的無所謂,只要還活著就行。」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起身去倒速食麵殘渣,回來用冷水擦了把臉,才說:「你別擔心,我自己知道分寸。」我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林彬,你能不能別在那條道上混了?遲早把命搭進去。」他直接躺在被子上,悶著頭說:「昨天晚上只是一個意外,沒事,還沒那麼嚴重,只不過混口飯吃。」昨天晚上公安局搗毀了一個六合彩賭博據點,他正好在場。因為不是主犯,沒收錢財之後就被被放出來了。現在我們倆都快成無產階級。 我歎氣,慢慢說:「哥,林家不是以前了。咱們安安份份的工作,有什麼不好?」他不回答,反倒說:「林艾,你怎麼能住這種地方呢?你看看,這哪是人住的地兒!爸知道我這樣照顧你,半夜都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殺了我。」我啐他:「你別胡說八道了!我正正經經賺錢有什麼不好!爸知道才高興呢!我賺的都是辛苦錢,清清白白,問心無愧。」行的正,坐的直,半夜不怕鬼敲門,圖的不就是這個嗎?他默然無語,好半天才說:「林艾,我不是你。」 我不再說話,知道勸不動他,縮著頭爬進被子裡,蓋的嚴嚴實實。好不容易快要睡著了,想起一件事,打著哈欠說:「林彬,你明天什麼時候走?」他含糊的說:「早上吧。」大概也快睡著了,這都幾點了。我「哦」一聲,撐起身體,拿過桌子上的包,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劈頭扔給他:「接著!」他好半天才伸出手接住了,沒有說其他的廢話,只哆嗦著說:「你這個鬼地方大冬天的沒暖氣怎麼過呀!」我眯著眼睛,沒好氣的說:「密碼你生日。我過幾天去買張電熱毯,聽說打價了。別操心我了,管好你自己吧。」沒過多久,睡死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匆匆爬起來去上班,對還躺在被子裡的林彬說:「喂,我上班去了!鑰匙帶走了,你自己走的時候記得關門!」快手快腳的收拾了兩下,臨出門前順帶將垃圾帶出去了。站在站牌前等公車的時候,忽然覺得肚子餓。轉念一想,還是不吃了,早飯和午飯一塊吃得了。十分煩惱,怎麼辦,身上的錢還撐不到月底發工資,好歹得想個辦法。看了眼手上提著的紙袋,想到宋令韋。 我拉著拖車將一箱一箱的貨入庫,先在電腦上掃描登記,然後疊在庫房的架子上。插上蒸汽熨斗,費力的熨掉襯衫上的折痕。店長進來開保險箱拿錢。我趁機問:「店長,如果我賣出衣服,是不是也可以拿提成?」她一邊數錢一邊說:「照道理說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實際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因為我不是銷售人員,工資上做不了賬。我眨了眨眼笑嘻嘻的說:「店長,我如果賣出了大件,我們分成怎麼樣?」員工的工資都是店長做的賬。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繼續說:「如果我賣出了大件,我八你二怎麼樣?」她憑空分走別人的勞動果實,應該知足了吧。她不動聲色的問:「木夕,你很缺錢?」我毫不避諱的點頭,我缺錢缺的馬上就要挨餓了。不是馬上,而是此刻就在挨餓中。她沒有回答,拿著錢出去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拿出宋令韋給我的名片,上面用粗體字簡簡單單的寫著「北京市中宏集團總經理 宋令韋」,然後撥了他的電話。毫不例外是秘書公事公辦的聲音:「中宏,請問您哪位元?」我說要找宋令韋。她客氣的說:「不好意思,宋總正開會呢。有什麼事需要轉達的嗎?」我遲疑了一下,說:「那能麻煩你告訴一聲,就說林艾找行嗎?」她一口答應下來。 我不知道那秘書會不會轉達,反正被人敷衍的多了,已經不大在乎。沒想到半小時後,宋令韋將電話打到店裡來了。我手機早就停機了,是用店裡的電話打給他的。他說找林艾,接電話的樂樂愣了一下,說沒有這個人,打錯了。我剛好在賣場查貨,聽到後連忙奔到前臺,她已經掛了電話。心裡簡直痛心疾首! 鄭重其事對樂樂說:「樂樂,我以前就叫林艾,後來跟我媽姓,就改名了。」她很好奇,問:「你為什麼跟你媽姓?」我裝作不願提及的樣子,她不好再問,卻不斷的打量我。我任由她憑空想像,以她的智商,頂多是什麼父母離婚,然後跟著母親,所以改名改姓之類的。沒想到宋令韋的電話又打過來了,我見是手機號碼,掃了一遍記下來。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他在那邊問:「你找我什麼事?」我說:「你襯衫不還在我這裡嗎?你什麼時候過來拿?」他停了停說:「你們幾點關門?」我說十點半。他說:「那我十點過去拿。」他們公司就在這附近。我從袋子裡拿出襯衫,問珠珠:「這襯衫掉扣子了,能換嗎?」她看了眼說:「有沒有標籤?」我翻領子,標籤不在,換不了。於是說:「樓上不是給修嗎?」她說:「嗨,人家是要錢的!」我問:「不是公司出錢嗎?」她啐了一聲,說:「你又不是顧客,沒收據沒憑證的,公司會給你報銷!」 我覺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只得跑到樓上裁邊的地方,問人家借來針線,選了線,一針一針縫好。然後用熨斗狠狠的熨平整了,又找來疊衣板,掐著邊疊的跟沒拆封的一樣,再用裝襯衫的透明袋子包裝好。我拿給珠珠看:「珠珠,你覺得像新的嗎?」她白了我一眼:「這不就新的嗎?」我樂。 挨到十點,大家都下班了,只有我和樂樂守著。宋令韋果然過來了。我把襯衫交給他,說:「你還要試試嗎?」他斜著眼看了我一眼,說:「不是試過了嗎?」眼睛裡笑謔的意思。我裝作不知道,趁機問:「宋令韋,我們今天新來了幾款衣服。你昨天不是來買衣服的嗎?」他無所謂的應了一聲。我三兩下拆開手裡的襯衫,拿過一件最新款的商務型風衣,說:「這樣配著還挺好看的。」 他看一眼,「恩」了下,說:「那行,就這件吧。」我沒料到他這麼爽快,倒怔了下,隨即說:「你這就要了?」他點頭,又隨手翻其他的衣服。我興奮的心口亂撞。急忙跟在他後頭,問:「這個號你能穿吧?」他說行。我立即又拿起一套純手工西裝,說:「你辦公要西服吧,這套覺得怎麼樣?」他也不看價格,上下看了一眼,說:「這個不錯。」便伸手去拿。我連忙說:「沒事,沒事,我拿著。」帶他到休閒區,問:「冬天的大衣要不要?這個是純羊毛的,倒很好。」他也點頭。我一不做二不休,又問他要不要褲子,毛巾,領帶。他想了下說:「反正都要,一起買了吧。」我想我臉漲的通紅,有些興奮過度了,巴巴的又問:「那襯衫還要不要再來兩件?反正男人永遠不嫌襯衫多。」 他忽然笑起來,說:「既然這麼說,我就再要兩件好了。」從架子上一口氣拿了五件。只看型號,不看式樣。結帳的時候我偷偷的跟到收銀台,已經過了六位數,我想他是瘋了。管他呢,反正他花的起,我有什麼於心不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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