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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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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上挨打後,身上的血痕左一條右一條,跟竹子做的篾條似的,看著嚇人,其實不過吃了一些皮肉之苦,並沒有傷到筋骨。醫生上了藥,吩咐好生休養即可。陳父陳母得知他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見他對訂婚一事這樣奮起反抗,大為意外。陳母目前最關心的是兒子的傷勢,罵他越大越不省心,對於蔡婉婷一字不提。陳父咕噥著罵了一句「不肖子孫」,也就算了,不得不感歎,兒子大了不好管啊! 陳上在家養傷期間,正值年關,來看他的人絡繹不絕。第一個來看他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趙明顏,她在四川某音樂學院上學,放假一回家就聽到陳上挨打的事兒,特地來瞧熱鬧。一進門就見某人呈大字趴在床上,歪著頭奄奄一息的樣子,不由得取笑道:「哎喲,怎麼一見面就給我行這麼大的禮兒啊?」 陳上瞟了她一眼,一頭細碎的短髮漂染成光彩奪目的金紅色,紅的人眼睛裡好像著了一團火,上身穿了一件短款的皮外套,下身是短裙和長靴,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大腿,哼了一聲說:「大冬天的,您也不怕著涼。」 趙明顏撩了撩額前垂下來的頭髮,「哼,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都成這副德行了,還有空管別人的閒事。我還不知道你?三日不打,上房揭瓦,該!」 陳上見她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兒,氣得直說:「唉唉唉,我說有你這麼來探病的嗎?你這不是成心揭人傷疤嘛!」 「活該!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就納悶了,當年我怎麼就死心塌地喜歡上你了呢。」 陳上從鼻子裡輕飄飄哼了一句:「我又沒讓你喜歡我。」 趙明顏聽了,嘩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捋起袖子說:「你這話也太傷人自尊了!我今天要用實際行動解釋一下什麼叫做『雪上加霜』!」她朝紗布裹著的地方重重掐了一下,掐的陳上殺豬般叫起來,吸著氣控訴道:「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你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你還掐……」 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臥室門突然被人推開,韓姨慌慌張張跑進來問:「出什麼事了?」她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唐譯,顯然是剛才聽到樓上的慘叫聲,一溜煙跑上來的。韓姨見他們二人只是鬧著玩,松了口氣,看著門外說:「阿上,謝先生來看你。」謝得因為顯赫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說韓姨,就連陳父陳母見到他都很客氣。 陳上對謝得紆尊降貴來看他沒什麼反應,見到門口的唐譯則欣喜地一骨碌爬起來,哪知牽動傷口疼的嗷嗷直叫。唐譯忙搶上去扶住他,「快躺下,快躺下,不要亂動。」見他臉色蒼白,渾身上下包紮的跟一粒粽子似的,歎了一口氣說:「以後安分點吧,短短兩個月,都傷了兩回了,還不知道改。」 趙明顏忙插嘴說:「得了吧,狗改不了□。唐譯,你來得正好,你知道他剛才說什麼嗎?『我又沒讓你喜歡我』——你聽聽,這也是人話?你怎麼還跟他攪和在一起,趁早分了吧!」 陳上把臉一沉,「哪涼快哪呆著去,搗什麼亂!」 「行行行,你是病人你最大,今兒個我不跟你計較。」她嘟嘟嚷嚷著往外走,順手把房門帶上了。謝得說了幾句話,也走了。 「趙明顏還是跟以前一樣直率可愛。」唐譯發出一聲感歎。 「可愛個鬼,瘋瘋癲癲的,學音樂學的越來越不像個正常人。」 「怎麼可以在背後這樣說人壞話呢。趙明顏長得漂亮,人又時髦又有個性,追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將來說不定是大明星哦。你不會因為人家不喜歡你了,心裡不痛快吧?」 「我才沒那麼無聊。」陳上一口否認,緊接著嬉皮笑臉說:「要她喜歡幹什麼,有你喜歡就夠了。」 唐譯啐了他一口,「我呸,自作多情!傷得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哪有這麼快好?我爸這次真的是下了狠心往死裡打我。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他親生兒子,哪有老子這麼不要命地打兒子的!」 唐譯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只見他前胸後背密密實實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眼圈頓時紅了,「這回可真成木乃伊了。」 陳上嘻嘻一笑,「給我包紮的護士也這麼說。像上次那樣把頭也包上,跳出去准可以嚇死人。」 唐譯吸了吸鼻子,沒好氣說:「你爸為什麼打你?」 陳上興致勃勃玩弄著她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嗨,不聽話唄。我爸一直說現在的孩子是小皇帝,於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支持『男孩放養論』。你不知道,當年我在國外鬧著要回來,我媽都同意了,我爸罵她慈母多敗兒,讓人捎給我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嚇得我過年都不敢回來。哎,你說他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火氣怎麼還這麼旺呢!」 唐譯不好說陳父什麼,只得勸他不要跟父親硬著來,「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你爸打你,你不會跑啊,你長腳幹什麼用的?我媽打唐賜,雞毛撣子還沒下來,他人已經跳到門外去了,一邊跑一邊搬救兵,實在不行,往隔壁的沈家一躲,吃了飯再回來,我媽再大的氣都沒了。」說著點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啊,還自己脫衣服解皮帶,我看你是成心找抽!」 陳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嗨,不挨這麼一頓打,怎麼能表明我抗婚的決心呢!」說著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你要是還不要我,那我只好學賈寶玉當和尚去啦。」 唐譯伸手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下,「你以為當和尚這麼容易麼?沒聽說當和尚要本科文憑嗎?英語還要過六級呢。就你這水準,中文字都不認識幾個,還當和尚呢,得了吧你。」 第十六章 玉不琢不成器 陳上抓著她的手不放,似乎覺得不過癮,右手食指在她手心胡亂畫著圈,抬起頭笑嘻嘻地看著她,半晌說:「有你,我還當什麼和尚,就是當神仙也不樂意。嘻嘻,我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瞎扯什麼呢,滿嘴跑火車。」唐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抽回手,「幹什麼,被子掉了,小心著涼。」 陳上索性把頭靠在她腿上,一臉滿足地說:「掉就掉吧。」唐譯平攤手掌放在他的板寸頭上輕輕移動,感覺像是一把黑色的鞋刷在洗刷皮膚,「你頭髮真硬。以前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有人用『刺蝟』兩字來形容人的頭髮,原來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啊。」她發質柔軟,既不直也不黑,細而無力地堆在肩膀上,一燙更加像稻草,自己很不喜歡,十分羡慕陳上這樣的頭髮。 「我這頭髮,留什麼髮型都不好看,只能剪板寸。」陳上側過頭看了看她,「好不容易留長了,以後不要剪了,好不好?」 「長頭髮打理起來麻煩,短頭髮方便啊,洗起來也更省洗髮水。」唐譯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長髮情有獨鍾。 「冬天有頭髮護住耳朵,不是很暖和嗎?」 「要暖和還不簡單,可以戴帽子嘛。」唐譯一時間覺得男生的想法真是難以理解,推他起來,「你太重啦,我腿都麻了。」陳上緊閉雙眼裝作睡著了。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坐著,什麼話都不說,唐譯的內心便充滿了寧靜平和的快樂,一直若有所失的空蕩感仿佛一下子被什麼填滿了,變得輕盈而充實起來。她到此刻才明白以前她為什麼總是毫無緣故的不滿足,總是覺得莫名的煩躁,原來她心的拼圖少了一塊,恰恰是最重要的那塊——合二為一的愛。 陳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好心地說:「不如你也躺下?這種感覺真好。」 她搖頭,「不行,我得回去了,學長還在樓下等我呢,下次再來看你。」她昨天晚上從謝得那兒聽說陳上挨打了,傷的不輕,急得不得了,一個人不好意思來看他,一大早硬逼著謝得一塊來。 陳上一臉的不情願,「這麼快,屁股還沒坐熱呢。」 「乖啊,聽話,我下午還有課呢。」唐譯像哄小孩一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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