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給領導開小車 | 上頁 下頁
七十六


  「牛鬼」只乾笑兩聲,沒再說話。到了市委大樓下面,「牛鬼子」下車才說了句:「唉,有人大、政協領導列會,再簡單的工作彙報也會變得複雜。」小會議在六樓,有專門的休息室。我進去時已坐著好幾位司機,正喝茶聊天,卻沒見到小薑。我剛一落座,手機就響了。正是小薑來的,說自己在「竹苑」跟剛哥在一起,方便的話讓我也過去,剛哥有話要說。我罵他是不是準備上駐辦給剛哥當小秘。他笑著說:「恩,老頭子真要是把我踢出去了,我肯定要向剛哥討口飯吃的。」有老頭子攙和的場合,壹號按照老規矩是回避的,老頭子主政市府時,兩人儘管背地裡戰鬥不止,但正面衝突並不多見,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壹號一般主動退身,可勝利的旗幟最終都偏向了壹號。這樣的會議從重要性上看,可稱為局部班子會議,再加上老領導的參與,他壹號理應出席的,以示對後院「老同志」的尊重。出席會議的名單上本來壹號是居首的,因為人大常務副主任的退出,邢助理隆重出場替代了壹號。這一進一出,主次顛倒,在大小會議上時常發生,屬於表像的趨和之勢,實質確是鬥爭的鼎立狀態。因為上次受到過壹號召見,對「竹苑」那塊風水我也不再「感冒」,所以,欣然前往,很想聽聽剛哥對陸戰隊員這個後來者的評價,畢竟我是推舉人嘛。

  那天晚上「竹苑」一號給我第一印象是簡樸,套內面積很大,但裝修很一般。早聽老婆說過,「水蜜桃」有時候跟班晚了,就直接入住一號,包括司機,在一號別墅裡都有專門的房間備置。小薑能將自己混進「竹苑」一號,本身已說明壹號的大門向他敞開了,而不只是剛哥的關係。司機再牛氣也不敢隨便將人帶進領導私人領域裡,壹號的舉動實在叫人難以捉摸,容忍老對頭的兩任司機開進自己的地盤,可不是一般的豁達,而且還要扛住別人猜疑:司機成了雙面間諜?也難怪人大的同志們認為自己的一把手命脈讓司機給攥住了,人都進「竹苑」了,心還在嗎?此時正是壹號工作繁忙之時,不時有人從前門進出,「水蜜桃」像個嚮導在組織這群遊客有秩序地排隊遊覽。

  我轉到了後院,不像前院花鳥草蟲熱鬧非凡,院裡只有一個用來練身的雙杠,顯得很冷清。敲了敲門,小薑叼著煙捲出現在眼前,瞳孔佈滿紅絲,准是又開夜車了。我沒挑腳進門,說有話咱外面聊。「老餘,你又不是第一次來,就別謙虛了,後院老闆從不干涉,只要不帶女人,哈哈!」剛哥的嗓門還是很洪亮,手裡拿著幾張撲克牌到了門前,朝小薑叫道:「你小子又撐死了,趕緊掏錢。」等進了裡面向左拐,在廚房邊上有一間房,能有30平方,內帶衛生間。裡頭一張大木床,一張辦公桌旁擺著幾個椅子,桌上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煙灰缸和兩瓶礦泉水,滿屋充斥煙氣,兩邊的窗戶都打開了,門隨後從裡面鎖上了。「啥時候上任駐辦大使?」我一屁股坐到床上,問剛哥。剛哥先將一瓶礦泉水扔到我手上,然後又朝我上衣口袋塞了一盒大熊貓,這才吐出煙圈說:「下禮拜五正式接任,我現在正等著你那位小強戰士過來換崗哩。」

  「定了?」我沒想到這麼快。「你老餘推薦的人一定沒錯的,老闆昨天見過他了,比較滿意,讓我儘快交接。可我總感覺這位小強戰士有點不大對勁,眼神不定,精神不振的,跟以前給我的大兵印形象反差挺大的,別是讓女人給甩了吧?」

  「就是,那傢伙整個感覺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一準讓女人掃興了,倍受心靈打擊,這樣的素質怎麼能入選陸戰隊?純粹是浪費南海資源。」小姜現在是剛哥的蜜蜜,他剛哥就是生出天花,小姜同志也能吮吸進口釀造成蜜。「操,別他娘的出口就是女人,哪跟哪呀這是?小薑你就會瞎起哄,跟你這麼說吧,假如車前立著一個女鬼,小強跟你都不會退縮,但小強敢直接軋過去,你小薑膽量更大,肯定會請女鬼上車,在車上就地播種。這才是你們兩人的本質區別!」我數落起小薑。剛哥一拍大腿叫道:「奶奶的,這比喻恰倒好處,姜『書記』色膽包天,人鬼不分的。我正尋思著要在駐省辦設立一個新機構——洗頭部,萬一哪天姜『書記』下榻到那裡,好給他洗頭接風不是?他娘的,這小子下面的頭實在太髒了,千里之外就聞到腥臭,哈哈哈——」

  「哈哈,你啊,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給姜『書記』準備一張特製大水床,這樣雙飛後便於洗頭!」小薑聽到這,大言不慚地說:「只要剛哥一句話,我立刻跟你上××大廈,做個保安大隊長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他娘的還真捨得人大養老院?你這叫遺棄老人知道不?」剛哥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眯縫著眼睛問。「窮山舊廟破袈裟,咱還俗成了唄!」小姜耍無賴,親娘老子都得靠邊。我不免在內心有些憐憫老頭子了,一個老領導被自己司機損毀到這種地步,也太窩囊了。正鬧騰著,有人敲門,小薑開了門見是「水蜜桃」,忙陪笑招呼:「秘書大人,啥時候給小弟一個面子,上朝賀喝酒呀?」

  「水蜜桃」近似厭惡地掃視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在門外只沖我點點頭,咳嗽了兩聲壓低嗓門說:「老餘,你們響聲太大了點,老闆那邊都聽出動靜了。」

  「喂,我這前腿還擱在屋裡,你就給咱挑雞眼嫌礙手礙腳是不?」剛哥扳著青臉問。「對事不對人,我是說老闆在辦公……」

  「水蜜桃」臉色微紅,覺得再牛叉你也是個司機,在這豪宅裡,秘書是管家,司機是轎夫,門外管不了你轎夫的腳步,門內也該管管你嘴巴了。

  「得,別老拿老闆說事兒,反正我快滾蛋了,往後別欺負人家小強就成,你們秘書的拿手好戲就是拿雞毛當令箭。」見雙方拌嘴了,我忙圓場說:「剛哥,咱後院說話去。」

  「不成,明天我就捲舖蓋了,現在要分秒必爭呼吸這屋子裡煙霧,你們不知道,每次我一離開這屋子,一準有人要在裡面噴香水,點檀香,我就納悶了,機關事務局啥時候給老闆配了保姆呀?」剛哥說完咧著嘴巴大笑著,小薑在旁獻媚附和。「得,你愛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吧,老闆剛才說了,要你明天就跟小強做個交接,包括這房間鑰匙……」沒等「水蜜桃」說完,剛哥抬腳踹上了門,房外傳來「水蜜桃」的自言自語:「啥人啊這是?!」興許是舞臺上的最後一幕瘋狂,在卸妝前,剛哥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失落,仿佛是一個戲子無法走出戲中,走火入魔無法識別真實的角色了,只能借用謝幕前的最後時機,暫時填充那份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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