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給領導開小車 >


  我又想到軍分區政委來,吳同學走後,他給我打過幾次電話,詢問她的歸期。正要提這事時,吳同學的電話響了。吳同學一開口就調侃起來,還保持著京片兒的唱腔,說向首長報告,剛下飛機。還說往後咱少來往了,你們部隊需要資金建設,用不著找我撥款了。聽口氣,正是政委來的電話,追趕得很緊湊,有股子軍人作風。

  吳同學最後說:"接風洗塵就免了,太累,先上駐省辦休息,養足精神明天去省委組織部。"

  車行駛在機場高速線上,我有意放慢了車速,好聆聽這政委與市長之間的時空對話。

  吳同學並沒有滿足我的獵奇,掛上了電話。車上的話題隨後落在了"紀委"這一敏感詞眼上,我感覺吳同學對那片領域也挺陌生的,否則不會問我過去跟紀委打過交道沒。

  我笑道:"誰敢跟他們打交道啊,"雙軌"道上可不好開車,一般都躲著開。"

  這次吳同學沒笑,後鏡裡第一次反照出新任紀委書記的冷酷之色,嚴肅地說道:"到了那裡首先一條就是自律,包括你老餘,可不能給我拖後腿,趁早打消你車肚子裡的事,我約法三章在先,你現在退出駕駛室還來得及。"

  冷冰冰的官話兒讓我強烈懷念起送她回京的路上經歷,那好似一道別樣的風景,坐在車後是百分百的女人,讓我老餘在小車上貪婪地享受著一個男人的本色。

  現如今,人未變,風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個嚴酷的吳副市長再現在後鏡裡,不,是名副其實的書記嘴臉,說一不二的冰冷"雙軌",鋼鐵打造的,硬若磐石。

  吳同學打了聲哈欠,語氣才緩和了些,問起胖妞來:"她現在跟著誰了?"

  我說:"跟我一樣閒置著,不過私生活比較豐富,有男朋友了。"

  吳同學聽後笑道:"我才離開幾天,她就戀愛了,速度可夠快的。"

  當著領導的面,我不能將胖妞男朋友的身份洩露出去,人家剛進入初戀熱潮,八字剛畫出撇來,我就背後道出她未來的公公是汪局長,太不地道。胖妞那天一再告誡我,自己的初戀物件還沒公開化,注意保密條例。

  我只說:"從面相上看,那丫頭命好,運氣來了喜馬拉雅山都抵擋不住。"

  吳同學忽然拋出一句:"老餘,你說說看,能帶小歐進紀委嗎?"

  這話問得叫我吃驚,開車以來,她這是第一次讓我參謀一個人選,而且是重要的秘書角色。我一時不好回答,只說她自己說過在市府待不住了,可能也想換個地方。

  吳同學聽後,哦了一聲問:"我小看了她,是想另選高就了?也難怪,我走前就聽說她現在跟汪局長的兒子關係不錯,男朋友是他嗎?"

  想不到吳同學對自己秘書的私生活還是有所耳聞的,並非視而不見,反正比我捕捉到的影子要厚實。我也只好搖頭裝傻,不置可否。

  吳同學似乎對自己的秘書有些失望了,這種失望之情也容易理解。當初選上胖妞做秘書,真是醜小鴨跳上天鵝舞,吳同學提供了她舞臺,現在翅膀硬了,登上了更輝煌的舞臺,確實讓吳同學臉面上過不去。可話又說回來了,你吳同學上了"雙軌",也沒說要帶秘書一同搭車,人家胖妞還是市府裡的一員,剝開秘書的行頭,只剩下科員身份了,基本是裸體狀態,往後咋在科室裡立足啊?得罪過我老餘的,同時也敢於直面蕭大秘的,這樣的尤物除了尊重市長們,其他大小官僚肯定不放在眼裡的。

  人往高處走,剝開秘書華麗的服裝,胖妞披上黑袍子,表演的舞臺更寬廣,也更神秘了。

  吳同學忽然說:"老餘,回市里後你給我約一下紀委第一紀檢室的牛主任。"

  身旁沒了胖妞,我兼任上秘書之職了,真是無上光榮。老頭子跟小姜的那番話難道是先知先覺?在我老餘的骯髒體魄間也能冒出一身正氣,具備紀檢幹部的潛質?

  我內心得意地笑開了……

  6

  我跟吳同學沒說實話,其實無須我多講,她吳同學應該知道一個市長司機是不可能與紀委隔絕的,就因為老頭子是市長。說起紀委的那些事兒,頭緒太雜太亂,從水利局到市政府,紀委書記換了好幾屆,也都跟老頭子關係不錯,老頭子在任市長時,跟現在剛調回省裡離任的陳書記更是稱兄道弟。不能不說,稅務局長那個案子是讓壹號對紀委和檢察院最失望的案例,沒有按照指示精神辦成鐵案,擰斷系螞蚱的繩索。

  但有一點我必須承認,但凡老頭子跟陳書記的私下碰頭,即便只有他兩個人,我也得回避。陳書記在這點上比市長強,自己會開車,不用帶司機。記得稅務局的案子告發時,兩個人會晤的頻率非常高,經常在禮拜天開車到A縣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裡說悄悄話,當時承辦案件的正是第一紀檢室,主辦人就是牛主任。我只記得老頭子在車上說過一句話:"一個死啃法律書本的,能翻了天不成?"說的正是牛主任。外面傳言說,牛主任在辦案過程中受不了上下擠壓,向紀委常委們提議,讓省紀委直接派人下來督辦此案。陳書記給一言否決了,說安定幹部隊伍為首要,不能捕風捉影,人為將矛盾擴大化。基調定了,牛主任被排擠出專案組,最後移交檢察院的只有稅務局長。壹號精心設計好的"羊套狼"圖紙樣板沒打造成形,實在浪費了材料。聽說壹號是揣著材料直接敲開省紀委書記辦公室的,豈料吃了"閉門羹"。紀委領導語重心長地說,現在這社會啊,傳言萬不可信,檢舉信也一樣不能全信,為官一方肯定要得罪人的,不瞞你說,我手頭上的舉報信,你們市委班子成員一個都不少……

  這話分量很沉,壹號基本是一身汗津津地溜出紀委門檻的,老狐狸沒逮著反弄了一身臊,得不償失!

  反正稅局大案總結一句話是:犧牲一隻螞蚱,盤活了一條繩索。

  牛主任的兒子跟我兒子是一個班的,有一次學校開家長會,他特別跟我提到稅局案,想借我這司機之口向老頭子委婉表達他自己當初那樣提議,無非是辦案壓力太大,並不是想搞白色恐怖,打擊幹部,擾亂政務。

  牛主任從面相看頂多是個教書匠,瘦條條的,還先天駝背,再加上一副厚實的近視鏡片,感覺走起路來都喘著氣,其實他只大我幾歲。同樣是學法律出身,跟渾身陽剛之氣的小楊頭一對比,牛主任活像個病夫。然而,正是這位體貌懦弱的書生,這些年來讓不少趾高氣揚的副處幹部臥軌而倒,包括A縣前任紀委書記就栽在他手上,背後人稱"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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