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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沒考慮就別考慮了,明年是羊年,都說要孩子不好。如果咱倆不想生個小羊羔,這一來一去等於又耽誤了兩年。

  譚璐臉朝裡躺著沒有答話。

  和你說話呢,趕緊表個態。

  譚璐轉過臉說,那就等到後年再看吧。

  再看我就成小老頭了。這樣吧,既然你不願要孩子,那咱倆就學學報紙上登的奇聞軼事,來個借腹生子算了。想我何某好歹算個美男,大小是個人物,找個肚皮不會太困難吧?

  別噁心我了好不好?你要真動了歪點子,那咱倆乾脆離了,你再找個年輕漂亮的給你生孩子多好。

  開個玩笑嘛,別不識逗。

  我不覺得你是在開玩笑。你找好肚皮,我馬上讓位。

  何鐵犁打量著譚璐說,你沒發燒吧?我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呢?真懷疑你是動機不純。

  你什麼意思?

  你不願生孩子,是因為早就想讓位吧?

  昨晚的酒勁兒都過了咋還說胡話呢?

  那我就借著酒勁兒再說一次胡話,你聽了可別急眼啊……你們酒店有個辭職去上海的財務總監吧?

  你別聽別人亂嚼舌頭。

  別人是不是嚼舌頭我自有分辨,你心裡有沒有鬼我可就說不清了。

  譚璐霍地坐直身子,又驚又氣又羞又屈。何鐵犁一直對她寵愛有加,即便是發火,也是小打小鬧,從來不說半句過頭的話。可這會兒,他就像卸了裝的戲子,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愛情是有限度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善良也是有限度的,一旦突破極限,那他就會變成另外一個男人,不但陌生,還會傷人。

  何鐵犁說,說話呀,嚇傻了還是氣瘋了?

  譚璐終於回過神,冷靜地說,你怎麼說我都行,但別往周闖身上潑髒水。

  何鐵犁乾笑道,你還挺護著他呢。

  譚璐抓起枕頭砸到何鐵犁身上,羞憤地說,你這個混蛋,等酒醒了再進來和我說話。

  何鐵犁一揮手,將飛襲而來的枕頭擊落在地,不緊不慢地說,我根本就沒醉。說完走出臥室,重重地帶上房門,發出的巨響震得譚璐一哆嗦,門後貼著的一張明星畫也被震掉了,無聲地飄落下來。那張畫跟了譚璐很多年,畫中的男星酷似嶽子行。

  譚璐癡望了一會兒蜷縮在地上的畫,緩緩下床走過去,蹲下來凝視著畫中之人。由於角度和光線的緣故,他的臉已然扭曲,猙獰可怖。譚璐撿起畫,奮力將它揉成一團,喘息了一會兒,又把畫慢慢展開,攤在地上用雙手一下一下地撫平。她成功地將淚水阻止在身體的某個地方,不讓它從眼睛裡湧出。她是海邊長大的孩子,似乎有足夠寬廣的心懷和足夠堅強的性格,用來緩解和控制自己的悲傷。

  就在這個時候,嶽子行撥響了她的手機,仿佛畫中人看見了她的痛苦,特地讓他打來電話安慰。她不想接,卻身不由己地接了。聽著他熟悉的聲音,所有的記憶全部復活,所有的愛恨齊襲心頭。她感覺兩股熱流猶如野馬奔騰,衝破體內所有關卡奪眶而出。她咬住手指,把哭聲禁錮在口腔內。她不想讓嶽子行知道自己在哭泣。可是哽咽聲太不爭氣,拼命擠出來昭示主人的委屈。

  嶽子行掐斷電話後,譚璐擦乾眼淚,虛脫地躺在床上。她想起了遠在上海的周闖,一個被丈夫和情人不懷好意地掛在嘴邊的男人,一個足可信賴的知己。她此刻好想靠在他的肩頭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向他訴說心中的痛楚和迷惑。她遲疑了一下,拿起電話撥打他的手機,可按完最後一個數字卻又飛快地放下電話。她忽然覺得在這個炎涼人世,沒有誰能理解她的痛楚,也沒有誰能解答她的迷惑。

  譚璐頭腦空空地躺著,直到沉沉睡去。她就像一個在山中被土匪洗劫一空的農婦,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後筋疲力盡地昏倒在山野。

  嶽子行下班後匆匆趕往劉大昆家。劉大昆已經叫了好幾次了,說有要事相商,再不去就火了。劉大昆脾氣雖然好,但火起來也能嚇死頭牛。

  劉大昆見到嶽子行劈臉就說,你現在真牛逼,十二道金牌也搬不動你。

  嶽子行坐在沙發上,邊吃西瓜邊問劉大昆,是不是叫我操辦你和蘇舞柳的婚事啊?沒問

  題,就提兩個條件,第一讓我當伴郎,第二伴娘一定要年輕漂亮。

  劉大昆說,看你那張老臉吧,讓你在門口放掛鞭就不錯了。

  劉大昆找嶽子行來,主要是商議如何阻止藍青結婚。前妻要出嫁的"噩耗"使劉大昆心似火燎,寢食難安。他打電話找藍青談,藍青說沒什麼好談的。他不死心,想讓嶽子行幫他想想辦法,即便喚不回她的愛情,最次也要將她阻擊在洞房之外,然後再從長計議。

  岳子行聽完劉大昆的想法,說他不但弱智而且腦癱。

  劉大昆說,哎呀行了,就算我白癡,那是我樂意。

  嶽子行說,我真的很煩藍青,可又不能不給你支招,但醜話可說在前頭,一切後果由你自己承擔。劉大昆說,那是自然,你快說咋辦吧。

  嶽子行說,你買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擺在她公司門口,然後長跪不起,不達目的誓不收兵。這招肯定管用,只是要破費了,玫瑰花錢按批發價大約不下三四千元,另外還要豁出去你這張老臉。

  劉大昆說,我操,這我可幹不出來。再說藍青愛面子,這麼到她公司一鬧,她肯定會惱羞成怒,反而會把事情搞砸。

  嶽子行說,那我就沒招了,你還是按土辦法來吧,打電話糾纏,登門糾纏,一直纏到她不想嫁人。或著,乾脆拿刀嚇嚇她的姦夫,嚇不死嚇陽痿也好。

  劉大昆揣摩了一會兒說,我也這麼想過,給她來軟的,給那小子來硬的。可我不知道她住哪兒,咋能找到他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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