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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嶽子行跑到門廳,見不少觀眾正亂糟糟地退場,其中並無倪婉的身影。他又疾步奔出廣電大廈,這回眼睛就像裝了定位儀,一下子就發現了倪婉。她在一輛帕薩特轎車旁輕鬆自若地打手機,周圍有幾個衣著光鮮的男女,似是她的親友團成員,正分頭往兩輛轎車裡鑽。

  岳子行朝著倪婉緊走兩步,又忽地站住,犯愁該不該上前和她打招呼。這時空中落起了小雨,他的心情也隨即天氣般的灰暗潮濕。

  一位電視臺工作人員跑到倪婉跟前,叫她回演播大廳開會並領取禮品。倪婉一邊微笑著點頭,一邊繼續打電話。

  這時候一輛本田轎車沖到帕薩特前面戛然而止,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從中跳出,一把拉住了倪婉。這個男人高如駱駝,瘦似麻稈,正是那晚打倪約耳光的傢伙。嶽子行兩眼放光,心如鹿撞,惡狠狠地自言自語道,喲呵,踏破鐵鞋無覓處,傻逼給我省工夫,今兒在這遇上,老天爺真是太夠意思了。

  麻稈男人操著東北口音對倪婉說,小婉,要不是朋友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你在這兒呢,上我的車,我有話對你說。

  倪婉收起手機,甩開麻稈男人的手說,我已經說過一百遍,我們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麻稈男人急道,你即使不給我機會,也用不著上這兒來呀,多丟人哪。

  倪婉說,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著。說完就要上車。

  倆人的爭執吸引了不少好事者。這些人大多剛從演播大廳出來,見女九號還有編外節目,就都興致高昂地冒雨圍觀。岳子行混在人群中,一邊關注局勢變化,一邊把倪氏姐妹和麻稈男人之間的關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雙拳緊握,怒目圓睜,時刻準備沖上去對麻稈男人大打出手。

  雨越下越大,嶽子行覺得自己的頭髮和肩頭都快濕透了。朱旗給岳子行打手機,問他跑哪兒去了。嶽子行說外面有熱鬧看,叫他和老賴快來。

  麻稈男人還想拉扯倪婉,被帕薩特裡下來的一位男士擋了駕。那傢伙一副英雄救美的壯烈嘴臉,正是嶽子行在倪婉公司門口見過的那個說鳥語噴香水的小白臉兒。

  麻稈男人對小白臉兒說,傑克,你知道我們的事情,你應該幫我,至少不應該讓她來這種地方。參加這樣的徵婚節目,她丟人,我臉上也不好看。

  傑克說,焦先生言重了,你們已經離了,再說這樣的話有啥意思?

  麻稈男人說,傑克你不懂,你永遠都不會懂的。說著突破傑克的防守,打開車門往下拽倪婉,誠懇地說,小婉,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就是想嘮嘮,又吃不了你。

  帕薩特旁邊的一輛轎車裡下來了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毫不客氣地將麻稈男人架開,並朝傑克使眼色。傑克會意,抽身要把帕薩特開走。麻稈男人本來已經被前妻整得上火八拉的,現在又見自己被人合夥耍弄,一下子上了邪火,照著帕薩特的屁股就是一腳,沒想到出腳太重,右尾燈砰的一聲裂了。其中一個男人可能是車主,見狀臉色大變,一把揪住了麻稈男人的前襟。麻稈男人沖他叫道,穿得像個人似的,敢動我咋的?動我就叫你長長記性。那男人說,穿西服紮領帶就不敢動你了?再裝逼照樣砸你。說完,掏出手機揚言報警。

  岳子行見麻稈要麻煩,靈機一動,上前護著他說,車踹壞了照價賠償就是,可千萬別動手,更犯不著報警,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嘛,看在倪婉的面兒上,還是算了吧。那男人聽罷,就著臺階住了手。

  倪婉正在車裡冷眼看戲,見雙方動粗就趕緊下了車。她看到嶽子行先是一愣,認出他後脫口說道,怎麼是你!

  嶽子行說,我碰巧路過,拉拉偏架,不然員警都被招來了。在與倪婉對望之際,嶽子行心頭仿佛被她的眼神撫摩了一把,滋味是好是壞難以說清。從前的倪婉高傲神秘拒人千里,眼下的她羞憤交加狼狽不堪,頭髮和衣服都濕了,臉上的淡妝也被雨點打殘,讓人看著心疼。

  麻稈男人逞能道,來就來吧,誰怕啊。

  倪婉對麻稈男人說,焦三喜,車燈壞了我替你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要是還嫌傷我傷得不夠,就來攔我吧。說完回到車上,叫傑克開車。

  倪婉的人分乘兩輛車先後離去。眾人見沒了好戲,又怕雨澆,悻悻地跑散。焦三喜呆立雨中,像只鬥敗的瘦雞。

  焦三喜問嶽子行,你認識倪婉?

  嶽子行說,見過兩次。

  焦三喜說,憑她的條件,找啥樣的找不到?上電視搞物件就是想出風頭,搞得我以後真沒法見熟人。算了,我他媽啥也不說了。你幫了我,還沒謝你呢。

  嶽子行說,你要想謝我,就幫忙聯繫一下倪約吧。

  焦三喜愣道,你怎麼還認識倪約?

  嶽子行說,我倆是保險公司的同事,我的很多保戶資料都在她手裡,可現在她人沒影兒了,真上火。

  焦三喜說,是這樣啊,你們單位的趙茜肯定知道她在哪兒,你找她問問。說著,給了嶽子行一張名片,要嶽子行以後有事兒找他,絕對好使。岳子行單手接過名片掃了一眼,在心裡冷笑道,操,一個雞巴國企頭頭就凶成這樣。

  焦三喜開車走了。嶽子行望著他的車影,想著倪婉和倪約都被這個王八蛋傷害過,心中騰地生出一股惡氣,低聲罵道,撞死你個傻逼!

  幾聲車鳴穿過細密的雨幕騷擾著嶽子行。他看見朱旗和賴世強的車就停在不遠處,就會心地一笑,一路小跑上了賴世強的車。朱旗的車打頭,賴世強的車緊隨其後,緩緩駛離廣電大廈。

  賴世強說,你小子有兩下子,初次見面就想動女九號。

  嶽子行說,別瞎扯啊,我們原來認識。邊說邊脫下襯衣,伸到窗外擰乾,然後用襯衣反復擦拭頭髮。

  賴世強說,哥們兒就服你這點,為了女人啥苦都能吃,瞧你淋成這熊樣,女九號見了准發情,可惜啊,人家先走了,淋死你也看不見。

  岳子行懶得搭理賴世強,茫然回味著下午發生的一堆爛事兒,忽然間很擔心譚璐,就給她打手機,可她關機了。於是,嶽子行的憂愁就像車前窗上厚厚的雨簾,任雨刮器左右驅趕都無法消除。

  朱旗給岳子行打手機,問女九號是咋回事兒。嶽子行說,好好開你的車吧,哪兒那麼多廢話。朱旗問去哪兒吃飯,嶽子行說饞熏肉大餅了,去體育館對面的李連貴吧。本來他們已經商量好了,不管劉大昆能否勾到一個女嘉賓,親友團都要找個地方撮一頓。可劉主角和譚團長都半道跑了,他們只能小範圍活動了,主要目的僅限於充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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