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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你買的麵包呢?

  什麼麵包?

  我昨晚叫你回家買麵包今早吃,怎麼忘了?

  喲,真給忘了。那就不吃了,一頓不吃能怎樣啊。

  大人不吃孩子也不吃嗎?

  小聲點兒行嗎?針鼻兒大的事兒也嚷嚷,怎麼家庭主婦全這樣!

  從今天起你來主持家務,教教我們這些家庭主婦該怎麼做。

  得了,我可不想篡權。婦女混點權力不容易。

  馮箏氣得連沖杯奶粉的心思都沒有了。她收拾好自己和孩子,匆忙出了門,路上怕孩子餓著,就買了兩根火腿腸,一人一根嚼著。回想著昨夜和今早的事兒,她的眼睛濕了。

  嶽子行也空著肚子上班了。他平時很少不吃早餐,每天早上,馮箏都會把早餐準備好,有時是牛奶麵包香腸,有時是稀飯饅頭鹹菜,有時是熱的前一天晚上的剩飯。岳子行吃早餐時沒什麼感覺,感覺不到好不好吃,也感覺不到吃的必要。可如果哪天沒吃,他又覺得少了什麼,而且很快就會餓。他年輕時總不吃早餐,午飯也經常錯過,稀裡糊塗就挺過去了。但現在不行了,一頓不吃就受不了。人越老,口越刁,胃也愛撒嬌。

  嶽子行到了辦公室,見程輝和菜菜都在和往常一樣偷摸吃東西,胃裡頓覺饑餓難耐。嶽子行想問他們要點兒東西吃,可又羞於張口。他曾為自己每天能吃到早餐自豪過,要東西吃就跟打自己的臉一樣。

  嶽子行正想溜出去買東西果腹,手機響了,是欣然。嶽子行有些意外,她從未給他打過電話。他不清楚她是不是朱旗的正房,但知道這丫頭不錯,朱旗對她也不薄。

  岳子行對欣然的印象很好。她是吉林人,大學畢業剛兩年,比朱旗小十歲。看見她,嶽子行就想起當年的馮箏。嶽子行在電話裡罵過朱旗,說他狼心狗肺,連這樣的花季少女都不放過。可朱旗似乎對欣然動了真情,自從跟欣然好上以後,便和別的女人減少了往來。也許,朱旗玩累了,玩厭了,想停下來休息。可岳子行覺得欣然挺冤的,因為朱旗是停不下來的。

  嶽子行出了宏譽大廈,在街旁的一株梧桐樹下見到了欣然。欣然的衣著還有些學生氣,樣式和面料都很普通,但這使她看起來更顯天生麗質。她和朱旗別的女友很不一樣,她的美麗、質樸和善良都是天然的,學不出來也裝不出來。看著這朵鮮花,嶽子行立刻想起了朱旗那堆牛糞。他覺得這種鮮花和牛糞的組合很正常,兩人玩真的正常,玩假的更正常。

  欣然來找嶽子行借錢。她的大學女同學任紫月住院動手術,急等錢用。任紫月從吉林跑來大連還不到兩個月,剛找到工作就要割闌尾。欣然工資低,攢下的錢多半寄給了上大學的弟弟,手頭的錢全交給醫院都不夠,除了借沒有別的辦法。欣然不想借朱旗的錢,也不好意思朝同事伸手,想來想去想到了嶽子行和劉大昆。劉大昆剛離婚,她只好向嶽子行開口了。

  嶽子行稍作猶豫,很快從宏譽大廈內的自動提款機裡取了三千元給欣然。嶽子行的工資雖然全部上交,但他有個小金庫,攢著原來公司的銷售提成、年終紅包和出差補貼,是他各類非法活動的主要資金來源。今天這錢,嶽子行再不情願也得借。他相信欣然,又是為了治病救人,不借的話面子和心裡都過不去。只是她守著粗腰粗腿的朱旗不借錢,卻跑到他這兒來,多少讓他犯合計。

  欣然似乎明白嶽子行的心思,臨走時說,岳大哥,我不想找朱旗借錢,我怕他誤解我。池莉有篇小說裡講,如果一個女人想體面地甩掉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向他借錢,因為男人最怕他們最愛的女人和他們談錢。我怕這是真的,就不敢找朱旗。謝謝岳大哥幫我,我倆很快就能把錢還上。還有,千萬別把我借錢的事兒告訴朱旗。

  欣然的心思和做法讓嶽子行很受感動。他欣慰地想,這錢該借,就是回不來也認了。

  嶽子行午飯沒怎麼吃飯,也沒玩撲克。他很難受,身上發冷,腦袋昏沉,還有點噁心。菜菜見他臉色難看,問他是不是病了。他說不要緊,就是個感冒。菜菜說,趕緊去醫院吧,或者回家休息休息。嶽子行說,回家太悶,還不如呆在辦公室呢。醫院更不能去,本來沒病,去了准病。

  下午一點多,嶽子行實在挺不住了,就跟斯文森請了假,打車回家了。他到家後吃了幾

  粒感冒藥,然後上床捂著毛巾被睡覺,正睡得天昏地暗,忽被手機鈴聲驚醒。他此時渾身酸痛,大汗淋漓,懶得下床取手機接聽,就靜靜地躺著,等待那惱人的鈴聲停止。可打電話的人吃了秤砣,一遍接一遍地打,根本沒有罷手的意思。他罵了一聲,咬牙起床接電話。

  電話裡一個男人不耐煩地問,你是嶽子行嗎?

  是我。你哪位?

  我是分局的,想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媽的都新世紀了,咋還玩兒這一套,換個新鮮點兒的不行嗎?嶽子行煩躁地沖著手機罵道。他以前總在狐朋狗友身上搞這種惡作劇,冒充我公安幹警打電話,拿腔捏調地命令他們速到公安局交代情況,有時還真唬得一兩個有流氓案底的傻鳥屁滾尿流。當然,嶽子行也被別人這麼搞過,有一次還被整蒙了,差點兒中計。

  電話裡的人厲聲說,你小子嘴真臭,吃什麼了?我真是分局的,找你瞭解情況,不是鬧著玩兒。

  岳子行聽對方口氣有異,略加小心地說,行了不逗了,你是誰呀,快說,不然我真的摔電話了。我感冒了,正難受著呢。

  那人通報了姓名,正兒八經地說,我想瞭解一下有關倪約的情況。

  嶽子行的腦袋嗡了一聲,熱汗未幹又冒出了冷汗。他哦了兩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人簡要介紹了一下倪約失蹤的情況,並說有人能證明她失蹤前曾和他在一起,讓他立刻去分局協助調查。

  嶽子行支吾著說,我病了,正在發燒,能不能明天早上去?

  那人說,我不習慣等別人的,你最好馬上過來。

  打完電話,嶽子行怔了好久,憤怒逐漸壓過了恐懼。他馬上給倪婉打手機,一接通就破口罵道,你個傻逼,拿老子好心當驢肝肺了,幹嗎讓公安局的人騷擾我!

  倪婉默默地聽他罵完才說,對不起岳先生,給你添麻煩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呢。太他媽不地道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被公安局傳喚過呢。

  這不是傳喚,是調查,配合調查就是幫助倪約。算了,你這人太粗俗,我不想跟你多費口舌,我只想說,如果你真的擔心倪約,如果你真的希望能夠找到她,讓員警瞭解一些情況沒什麼不好。

  我也懶得跟你這麼高尚的人口交。你把我賣了,還他媽在我面前裝好人。

  你滿嘴髒話,熏著我了,實在對不起,拜拜。

  嶽子行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滿腔怒火難以平息,幾絲懊悔和惆悵螞蟻一樣地爬上心頭。他實在不想得罪這個談吐優雅的漂亮女人。

  嶽子行木然思索著對策。他已經不怎麼害怕了,覺得大蓋帽只是想瞭解情況,不能把他咋樣,再說他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何必心虛呢。也許正如倪婉所說,向警方說明情況對尋找倪約是個幫助。他現在最怕馮箏和譚璐知道這件事,那樣的話他會吃不了兜著走。

  岳子行決定給賴世強打個電話,讓他參謀參謀,他媳婦宋美玉在市局搞後勤,萬一有什麼不測還要指望她出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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