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誰做主(9)_劉笑笑

九

　　「你別激動……」周挺跑到桌子一邊，遮遮掩掩地說，「等我回去跟你說好不好，一會我就回去，就這樣哈！」說完把手機關了，回到位置上繼續吃飯。

　　酒足飯飽之後，周挺帶牛莉回了旅館。剛一落座，周挺拍著腦門說：「媽，你先休息一下，我有樣東西忘記帶了，得馬上回去一趟。」

　　「什麼東西呀？是不是魂兒啊？一分鐘不見那個蘇小喬，你心裡就急得慌是吧？」牛莉削著水果，輕蹙眉頭說，「都說找個媳婦賠個兒子，老話就是不虛！我跟你講啊，就拿給你爸上墳這件事說吧，她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長輩，我都大人不計小人過了，讓她去咱家我是沖你的面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看多大的架子，你說她做給誰看啊？」她把蘋果遞給周挺，繼續說，「還有，我都到這兒兩天了，她不來問個好，也沒有一點表示，什麼人呢？一看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全靠我兒子養著還那麼沖……」

　　「沒有，我們都是各用各的……」

　　「騙誰呢，現在的女人哪個不是榨汁機，都想把男人身上榨個精光，你可要當心……」

　　「媽，我跟您說吧，小喬今天本來想請您吃飯的，我想到要早點休息所以就算了，明天小喬還要去火車站送您呢……」

　　「看看，我沒有冤枉她吧？我來的時候她不接，現在我要走了，她反倒來熱心送客了，巴不得我快點滾蛋呢。哼！」牛莉說，進衛生間洗澡去了。

　　周挺心裡火燒火燎，卻幹坐著走不得。好不容易等牛莉擦著頭髮出來，他剛要開口提出，牛莉又東拉西扯地聊起來……閒話遠不及麻將能給人精神。終於，她來了倦意，叫周挺也洗洗去睡。

　　周挺只得照做，洗一個囫圇澡出來，她已經在床上睡著了。正是時機，他立即掂著腳尖溜出門去。

　　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周挺籲了一口氣，心裡軟軟柔柔的，甚至有些發疼。戀愛長跑八年，除了感情之外，幾乎沒有給過小喬什麼。潦倒成這樣，自己也覺得臉沒地方擱。雖然，他們時常也吵吵鬧鬧，但是小喬卻從沒有嫌棄他的意思。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樣花花綠綠，兩人之外有多少富哥闊少，心中始終只裝著他一個人。

　　應該說，這樣的女孩很難得，他不是不知滿足，恰恰是害怕把握不住。他一直很擔心媽媽與小喬碰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種隱約的預感：媽媽一定不會喜歡她！

　　回想過往的一幕幕，他更加確信這一點。

　　從小，他就因為出色的相貌而受人誇讚，媽媽常引以為榮，也讓他贏得不少女孩子的好感，可是媽媽特別討厭他跟女生接觸，只要見到就會大發脾氣，如臨大敵。他是個聽話的孩子，就這樣與一個個女生隔離起來，沒想到，還是出現了意外。

　　他常常夢回那個青澀的年代，見到隔壁班的那個女孩，油亮的馬尾辮散發著迷人的芬芳，潔淨的連衣裙隨風飄擺，依然站在校園那棵大樹下，對他梨窩淺笑……在高二下學期，她就這樣走進了他的心坎。從此，城東的河堤柳岸、南山的石道和涼亭……不斷留下他們的足跡。後來，發展到一天不見就發慌。

　　媽媽到底給發現了。那一天，就像一段嚴重劃傷的膠片，想起來還是無數的斑點和黑影。他只記得，當時有種心碎的感覺，第一次跟媽媽大哭大鬧，一直到半夜都沒有合眼。媽媽醒來不見他在身邊，披著衣服到處找，然後結結實實地揍了他一頓，痛心疾首地說，我叫你不學好！你不走正路！學會跟我強！氣死我了你……

　　他咬著牙一聲不吭，真的有了離家出走的衝動，媽媽就抱著他的頭大哭，邊哭邊呢喃：「你不聽媽的話了？為了一個小妖精，你連媽都不想要了？沒有你，媽怎麼活得下去呀……？

　　當時，媽媽抱著他，就像溺水者抓住一跟木頭，死死不放，他心裡猛地一震，嗚咽著說：「媽，我錯了……」

　　那些片段，沒有跟著時光流走，卻埋在了心底，成為揮抹不去的心結。後來進入大學，離家千里，媽媽也管不到了……他知道媽媽很愛自己，可是這沉甸甸的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離開媽媽的感覺還是像脫了枷鎖一樣渾身輕鬆。再後來，和小喬相遇了，直覺告訴他，應該阻止小喬和媽媽相見，他也不知道該拖到何時。誰想到媽媽說來就來，他慌了手腳，但是不可能阻攔，於是自作聰明地兜起了圈子，不曾想弄巧成拙，把事情鬧得更大。慶倖的是，事態已經逐漸好轉，還需要再加一把勁。

　　蘇小喬苦悶地坐在床上，一直在琢磨著，這事兒從頭到尾的都大有蹊蹺，她甚至有些懷疑，周挺的媽媽到底是不是他真的媽媽，別不是為了遮蓋姦情而演的戲，因為害怕露餡，所以才躲她遠遠的。轉念一想，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嗎？只是這樣的母子也太不正常了……心裡頭七葷八素地想著，周挺推開門走了進來，臉色似乎憔悴了許多。蘇小喬強壓著怒火，看他作何解釋。

　　「小喬，你能幫幫我嗎？」

　　「誰來幫幫我？誰給我解釋一下，誰家的男朋友和未來婆婆會像這樣？」

　　「對，我是一個騙子。」周挺埋著臉說，「有些話我不想再對你隱藏了……」

　　蘇小喬冷笑道：「紙到底是包不住火了？」

　　周挺歎一口氣說，他是媽媽唯一的兒子，所以絕不能沒有出息，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只能報喜不報憂。因此，有時候得哄媽媽開心。他一直害怕媽媽和她見面，主要是怕媽媽問長問短，包括工作和收入方面，萬一她說漏了嘴，讓媽媽知道真實情況，自己的面子倒不要緊，就是怕媽媽氣出個好歹來。

　　蘇小喬真是哭笑不得，「為了維繫一個謊言，你就大搞浮誇，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來圓，你懂不懂啊？你還想騙到什麼時候？」

　　「我也覺得很累，這也是善意的，我也是沒有辦法……」

　　「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是你媽呀，母子之間還用得著這麼虛偽嗎，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飯，你這樣充英雄裝大個，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啊？」

　　「你知道，我辭掉南京的工作來北京，我媽死活不放我來，她認為那兒的條件不錯，離家又近，當時是我拍胸口保證，說北京會有更好的發展，哪知道這邊滿大街都是博士碩士，找個好工作這麼難，這……能完全怪我嗎？」

　　蘇小喬聽出了話中的未盡之意，他放棄大好前程來到北京都是為了自己，現在虎落平陽了，時運不濟了。其實，這件事一直壓在蘇小喬的心裡，擔心某一天他會為此而後悔，或者憋在心裡，成為一個陰影。她仿佛被點了軟肋，有氣無力地坐回床上，「這不怪你，都怪我，是我毀了你的前途……」

　　周挺急忙擺手，「小喬，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管怎麼樣，我從沒有為這個後悔過！」

　　蘇小喬冷靜下來一想，周挺其實不容易，夾在中間可以說是煞費苦心。錢又算得了什麼，能超越他們的情感嗎？沒錢，將來不是照樣要結婚，分清楚你我幹什麼？她擦了把淚，握著周挺的手，「你想給你媽多少，我沒意見……」

　　「每個月一千！」

　　第二天中午下班，蘇小喬到時裝店買了一件外套，還有一袋食品急匆匆地往火車站趕。外套是送周挺媽媽的，小喬記著當時她穿著自己睡衣的情景，大小就比照自己的身材，應該沒多大問題。此外就是一些瓜果零食之類的，大多都是周挺愛吃的，還有一些適合中老年人口味的點心。

　　一走進候車廳，蘇小喬就呆住了，喉嚨裡仿佛掉進了一隻蒼蠅，此時，對李忠良的恨意越發減少了。只見周挺和牛莉坐在椅子上，手拉著手，肩靠著肩，黏糊的勁兒她都看不下去了……周挺看到她來了，趕緊站起身，從她手中接過東西，然後擠了擠眼。

　　蘇小喬拿著衣服袋，朝頭都不回的牛莉走過去，「阿姨。」

　　「哦，來送我們呀。」牛莉撫弄著手指說，「你再晚來十分鐘，可能會趕不及的。」

　　蘇小喬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來送行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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