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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95、毛毛住在醫院裡搶救

  毛毛住在醫院裡搶救。周雪冰對趙德發說:如果毛毛殘廢了,你們養活他一輩子!

  毛毛沒有死,毛毛也不算活。毛毛腿部嚴重骨折,腦袋被陽臺上晾衣服的掛鉤掛了一下,拉下了一塊頭皮。毛毛躺在急救室裡,既不說話,也不叫痛。毛毛淹淹一息,處在生與死的交叉點上,處在天堂和地獄的夾縫中。

  周雪冰和任毛毛趕到醫院時,毛毛還沒擺脫生命危險。醫生不許探視。任毛毛主動地跟趙德發打招呼,趙德發沒有理睬。但趙德發還是瞅到了他風流倜儻的樣子。十多年前任毛毛是什麼樣子?不就是穿著一身舊衣服,剛剛中專畢業,到處找活幹嗎?正是趙德發收留了他,把他當成小兄弟看待,留他在家裡吃在家裡住,才混出一點名堂,活得象個人模狗樣的。那時他大哥大嫂叫得多甜呀。現在好了,卻成了大嫂的丈夫。趙德發覺得自己瞎了眼睛,認識了這麼一位元恩將仇報的人。所以趙德發堅決不理他。

  因為不許探視,他們就只能呆在急救室門外靜候。現在急救室門前就坐了四個人:周雪冰和任毛毛夫婦,趙德發和歐陽一虹。他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有來到了這裡。最醒目的要數趙德發了,他的目光始終是憤怒的,象兩把寒光閃爍的尖刀在周雪冰和任毛毛的臉上刮來刮去。趙德發看出了他們臉上的焦急和痛苦。他覺得他們當然是痛苦的,自己的作品受到了損傷,心裡疼著呢。

  周雪冰的目光也不安靜,她在痛苦中尋找某些答案。她問趙德發,毛毛究竟是怎樣受傷的。趙德發說,他在陽臺上玩汽車,是從陽臺上掉下去的。周雪冰就生氣了,說:「你們怎麼能讓孩子在陽臺玩耍?」

  趙德發說:「你不知道你那個兒子有多調皮,該吃飯的時候他不吃,該睡的時候他不睡,他就只知道跟大人對著幹。」

  周雪冰說:「毛毛是調皮,可再調皮也是小孩子,你不能把他當大人看。」說到這裡,周雪冰的口氣加重了,她說:「當初我要孩子,你不給,你要養他。這就是你要的結果?我看你根本就不配作父親。要是這次毛毛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歐陽一虹注意到了,周雪冰的話中有「你們」兩個字。你們,那就是指趙德發和歐陽一虹了。歐陽一虹沒說什麼,她不能說毛毛是趙德發吼下去的,如果不吼,不受到驚嚇,毛毛無論如何也不會從陽臺上摔下去。可她能這樣講嗎?不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他們,然後就是跟著趙德發受氣,逆來順受地接受這份委曲。

  大家都著急,周雪冰的眼睛裡已經冒出淚花了。歐陽一虹希望能夠安慰一下周雪冰。她輕輕地對周雪冰說,「你也別急,毛毛會沒事的。」

  周雪冰翻了臉說:「你說沒事就沒事?我就懷疑你們是故意的。」

  歐陽一虹說:「你說這話就太過分了。我對毛毛好不好,毛毛自己心裡明白。我想你也不是不知道。」

  周雪冰說:「你們要真是對毛毛負責的話,就不會讓他在外面玩耍!」

  歐陽一虹說:「我承認我有責任,但意外已經發生了,誰希望這樣呢?」

  周雪冰臉一板,終於翻臉不認人了,破釜沉舟地說:「今天先給你們放個話:如果毛毛救不過來,我跟你們沒完;如果毛毛殘廢了,你們養活他一輩子!」

  趙德發把歐陽一虹往自己身邊一拉,說:「別跟她費口舌。她早就瘋了,神經病!」

  周雪冰說:「你才神經病呢。」

  歐陽一虹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做夫妻的悲哀,別說殘存一點感情,連陌生人都不如了,像是三百年前的仇人。

  四個人不可能這樣同時守候在這裡。他們衝突,他們爭吵,可他們還得坐下來好好商量。歐陽一虹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孩子已經出事了,光傷心也不行。什麼恩怨情仇都無所謂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毛毛的安全。大家都希望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毛毛。可我們幾個大人不能這樣一齊守候,大家身體都累垮了,誰來照顧毛毛?」於是她提議輪換守候,每人一天。既保證了精力,也保證了醫院不缺人。大家都沒表示異議。好壞統一了意見,歐陽一虹也松了口氣。

  趙德發並沒有按照每人一天的安排去履行他的義務。他為公司的事情忙著,把守夜的任務交給了歐陽一虹。歐陽一虹毫無怨言地接受了。她覺得,自己一直盡心盡力地照看毛毛,可偏偏就在瞬間出了差錯,她是問心有愧的。多照看毛毛一下,良心上好受些。相比之下,趙德發就不一樣了。雖然他也感到事情出大了,但並不十分難受。頂多就象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受傷了一樣。因為他心裡已經認定毛毛是任毛毛和周雪冰生的,不是自己的種。他趙德發只是背了一個父親的名份,名份是虛的,虛的就不很重要。要命的是毛毛的親生父母任毛毛和周雪冰。當趙德發看到任毛毛和周雪冰那副焦急的面孔時,他竟然有點幸災樂禍: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偷情的結晶,現在你們知道心疼了吧?這種想法他當然沒能說出來,只在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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