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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11、男人只能摸,不能打

  玩伴們在我房間打麻將。因為一個玩笑,周雪梅打了小胖子,把自己手打痛了。面對小姨子的受傷,趙德發高興得樂不可支,幸災樂禍地說:「給你一個教訓,你記住了:男人只能摸,不能打。」

  兩人上樓之後,就在我的房間裡就擺開了戰場。

  打麻將是件製造骯髒的活,我得每人面前放一杯茶,每人面前放一個煙灰缸。但煙灰還是落不到它該去的地方,總是遠離它的歸屬,撒得到處都是。空調中的冷氣經過煙霧的汙

  染變得十分難聞,與高溫給人的難受差不了多少。我們不是賭徒,我們把麻將當作消磨時間的臨時用品。大家一邊打麻將一邊說葷話,下流的有趣的都在同一張桌上產生。只是考慮到有周雪梅這個女孩子在場,大家的嘴巴還是算稍稍收斂了些,說得不那麼露骨。都是讀過書的人,文化在某些場合確實起到了規範人們文明行為的作用。

  趙德發不和牌,他一直放炮。而且他連續幾炮都是給周雪梅和小胖子放的。周雪梅看著趙德發一笑,說:「你手氣真臭。是不是做了不乾淨的事?」

  趙德發想想,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啊!」

  周雪梅說:「那就怪了。怎麼會一炮兩響呢?」

  小胖子說,「那就是嘴不乾淨。趙德發,晚上回家好好用潔爾陰洗臉嗽口,明天手氣准好。」

  趙德發說,「去你的,你才用潔爾陰洗臉嗽口呢。」

  周雪梅咯咯地笑起來。

  我打個紅中,趙德發一碰,問小胖子:「你是不是該找個老婆了?一過三十,就不好辦了。」小胖子說:「不是說男人四十一朵花嘛,我還含苞未放呢。」趙德發說,「含苞未放就好。我們也不為你的婚事著急。象你這種向黨組織靠攏的,又不斷做好事的人,今晚就讓你多贏一點,作為對你的獎勵。來,放一炮給你!」——趙德發說完,打個白皮出去,小胖子真的和了,而且是翻了兩番的大和。

  小胖子坐在那裡,雖然贏了,但顯得非常不安,屁股不住地措動著,一副痛苦難受的樣子。我們都知道那小胖子蟯蟲又犯了。他屁股裡的蟯蟲就象蝗災一樣滅不完,一直沒有治好過。他又要到廁所去撓屁股了。趙德發說:「又遭蟯蟲襲擊了吧?我廁所有槍手殺蟲劑,專門消滅蟑螂的,不妨試試。」小胖子說,「胡說。」趙德發說:「說不準真管用。」小胖子奇癢難言,顧不得許多了,兩人就到廁所,解了手,小胖子就撅著屁股,雙手扳著,趙德發手握槍手殺蟲劑,對準屁股就噴射出去,隨著一陣噝噝的聲音,一股白色煙霧冒出來,趙德發嗆得直咳嗽。小胖子把屁股蛋子上的殘留藥物揩淨,回到桌子上。說:「好受多了,這東西還真管用!」趙德發笑笑說:「走時帶上,癢起來就噴一股。」

  我們玩到十二點準時結束,小胖子明天還要上班,他每天上班都要比別人早去五分鐘,這是他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從他工作時開始就形成了,像是胎中帶來的老毛病。我們每次玩到結束時,小胖子都要說他餓了。他人胖,熱量消耗多,需要不斷補充能量。那就去吃宵夜。起身時,我的屋子已是一片狼籍,各種煙盒扔得到處都是。這些都統統不管了,先下樓找飯吃。大家一齊出門。我住六樓。下去要走六個「之」字形曲線。小胖子每回從我這裡下樓時,都要沿途收垃圾——這晚也不例外。每個樓層住四戶人家,小胖子就挨家挨戶把他們一天來廢棄物拎下去,這是居民們享受生活之後的殘渣餘孽,菜葉,酒瓶,剩飯,衛生紙及各種排泄物,全都裝進了塑膠袋,放在自家的門前。每家至少一包,多則三包。僅是在第六樓,小胖子就拎了五包。雙手已經占滿了。

  我和趙德發對小胖子這種行為已經熟悉了,他就這德行。周雪梅覺得好笑得不行。她說小胖子:「你是不是有病?」小胖子說沒病。除了蟯蟲之外,一切都好。小胖子又給我們分配任務,樓下的幾層,你們幾個提下去!我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按照倒計時的方法排序,再五樓,再四樓,再三樓,再二樓。我們像是出遠門的,手上卻是誰都不要的東西。這很滑稽。走到二樓時,遇到我隔壁的一個鄰居上樓,驚奇不已地看著我們,以為我們是拾荒者。鄰居說:「這是貧民區,垃圾袋裡沒什麼東西好翻的,哪有黃金手飾在裡面!」

  走在第二的趙德發突然站住,他的高大構成了他的威風凜凜。他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的鄰居說:「狗眼看人低,你看我們象那種人嗎?」鄰居歉意地笑笑,似乎在譴責自己剛才沒有聲明是在開玩笑,但他卻對趙德發的罵語給予了寬容。這回他換成了一種玩笑的口氣說:「難怪有時候我門前的垃圾不翼而飛,原來你們幹的!為人民服務,真好呀!」

  我們在嘲笑中下了樓,然後再把手中的垃圾扔進垃圾房裡。說真的,我沒有從這件事當中體驗出什麼高尚,卻體驗出了環衛工人的辛苦。尤其是周雪梅,她拍著她白嫩的手說,「好臭,這裡面裝的什麼東西呀?」我說:「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好東西就不會往這裡面裝。」周雪梅又把手嗅嗅,路燈下的她一臉絕望的表情。她又說,「太臭了!」趙德發說,「你拎垃圾的那一家,門前有個喜字,剛結婚呢。新婚中的垃圾能有什麼?」周雪梅瞪了姐夫一眼:「噁心!」趙德發說:「什麼噁心,噁心你就別結婚!」

  小胖子對周雪梅有些不滿,想驗證一下真偽。他對周雪梅說:「把手給我,讓我聞聞到底有多臭!」

  周雪梅把手伸過去,放在小胖子鼻子前,小胖子抓緊她的手嗅了嗅,好象沒有嗅出什麼特別的味道。然後象看手相一樣抓著她的手看起來。

  周雪梅微笑著,有點自詡地說:「小胖子,你看本姑娘的手長得不錯吧?」

  小胖子把周雪梅的手翻過來,仔細看看手掌心,看出了一些門道,說:「果然是雙好手!第一,適宜數鈔票;第二,適宜摸男人。」

  隨著「啪」的一聲巨響,周雪梅的手已經落到了小胖子的肩上。響聲在空曠的子夜蔓延開去,拖著餘音,嘹亮如歌,象在空氣裡插了一把尖刀。胖子肉厚,沒被打痛,倒是周雪梅把自己的手打痛了。周雪梅痛苦地甩著手,做出舞蹈動作中的某些姿勢,惡狠狠地說,「看我哪天不收拾你!」

  面對小姨子的受傷,趙德發高興得樂不可支,興災樂禍地說:「給你一個教訓,你記住了:男人只能摸,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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