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出租了我的子宮 | 上頁 下頁
七十九


  「我擔心是不是你身體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

  身體?我嚇了一跳,慌忙回答:「沒有沒有,我身體很好。只是感覺這幾天有點累,過兩天就好。」

  「哦,那多吃點水果,我給你帶來了。」

  「謝謝你。」

  「記得不要吃龍眼,那東西對身體不好。」

  「龍眼?我本來就不喜歡的。」我有點莫名其妙。

  「不喜歡就好。」李雲笑了笑。

  李雲拉起我的手,我們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來。她化妝的水準不錯,淡淡粉黛總能烘托出粉嫩的效果。但近一看,粉嫩的下面也略帶一些憔悴。尤其是一雙眼睛,有一些不易覺察的憂鬱。坐在沙發上,李雲把我的手握得很緊,她對我的親昵一如既往。面對她的這份親昵,我簡直無地自容。

  親昵的氛圍中,我們開始聊天。李雲同我說了許多我似懂非懂的話,她今天的話很多,歸結其中心只有一個,她想領養一個小孩。她說自己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了,如果有一個小孩被她領養,那是上天對她的恩惠,對這個小孩她一定視為己出。她問我,我們老家有沒有可供她領養的小孩。

  聽了她的話,我一時摸不著頭腦,我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現在哪有父母會遺棄自己的小孩呢?再說,我現在身在上海,老家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這個事恐怕我幫不了你。」我說。

  「不急,幫我問問看。」李雲給了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笑。雖然她的笑容不失甜美,但那時這個笑帶給我的感覺很複雜。同情、不安、愧疚交織在一起,我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燙。

  時間過得真慢。已近中午了,李雲還沒走。

  我違心的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不用了。」李雲說,「張浩馬上來接我。」

  不大一會張浩給李雲打了電話,接著就聽到那熟悉的喇叭聲。我站到窗前朝下看,張浩的車果然停在下麵。但他好像沒有下車,車的周圍沒有他的人影。車窗的玻璃也關得很緊,車裡面的東西我什麼也看不到。

  我開門送李雲走的時候,李雲對我說:「安心的養好身體,有什麼需要儘管同我說,切莫見外。」

  「請你放心,身體沒什麼。過幾天一定好。」

  「不要急著上班。」

  「嗯,謝謝你關心。讓你特地跑來看我,實在對不起!」

  李雲拍拍我的肩,就下樓了。

  關上門的一刹那,我在心裡又說了一次:「李雲,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我的這聲對不起,不是針對她前來看我而言的。

  送走李雲以後,我將李雲帶來的一大包水果整理後放進冰箱。李雲買的水果品種豐富,全是名貴的進口品種。我在整理水果的時候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一個小小的公司職員,幾天沒去上班居然引得老闆娘親自登門,還帶了這麼多市場上難得一見的東西,這不是一個員工應該享受到的殊榮。可見她仍舊把我當成姐妹。而我這個她十分信任的姐妹卻同她的老公廝混在一起。我為我的恬不知恥而羞愧。

  第六章溫柔的陷阱 黑夜無垠1

  第14節黑夜無垠

  我打開音響,張雨生的大海撲面而來。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裡,猛然回頭你在那裡……

  鬼哭狼嚎的歌聲中,我忽然想起李雲的話:「少吃龍眼,那東西對身體不好。」

  不知怎麼,一種可怕的預感突然就襲擊著我,我的渾身一陣觸電式的痙攣。關了音響之後,房裡死一般的寂靜。我呆坐了幾分中之後打開電腦,搜索龍眼詞條。

  百度詞條顯示,龍眼:南方水果,又稱桂圓,營養豐富。孕婦慎吃!

  看完電腦螢幕上孕婦慎吃幾個字,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世界在這個時候下起了雪,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四月的正午,鵝毛般的大雪飄飄而下。我的世界一片淒慘的白色。雪一直下著,持續到下午、傍晚、深夜。在無人的天寒地凍的雪夜裡,我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弱智兒,端坐在漆黑的荒野裡。寒冷饑餓使我渾身無力,我虛脫到了極點。

  半夜的時候,我終於起身。打開燈,刺眼的燈光又使我一陣昏暈。看看手機,已是夜裡兩點,我扶著牆,慢慢去了廚房。我想找點吃的。但打開冰箱,除了李雲帶來的水果之外什麼也沒有。

  看到這些水果,我一陣悲憤。此時,那一個個圓圓果實上成熟的紅色恰如一張張瘋狂的笑臉,正在對我的弱智展開肆意的潮笑。我憤怒到了極點,提起它們狠狠的擲在地上,然後抬起腳,拚盡所有的力氣踩著、踹著。似乎還不解恨,我又拿起菜刀對著那一張張嘲笑我的臉,一刀,兩刀,三刀,直至它們成為一堆爛泥。

  我的猜測終於被證實。證實它的是李雲發給張浩的短信。那天張浩來的時候顯得很疲憊。他將包往檯子上一放,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沒精打采,像一個熟透了的從樹上自行落下的柿子

  張浩是我打電話叫來的,這幾天一直沒見他的人影。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躲我還是另有原因。其實在叫張浩來之前,我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是:不管我的猜測是否屬實,我和張浩的關係都必須終止,肚裡的孩子也必須打掉。因為他沒有資格來到這個世界。他只是我們為了滿足身體上某種需要的產物。當然這個決定只有我有權利作出,我也可以悄悄去醫院,做完以後再悄悄的離開。但是我還是想在去醫院之前和張浩見上一面。我不知道為什麼想見他,根本也沒打算見面以後告訴他我的決定。

  見他的欲望是沒由頭的。鬼使神差,人有太多的時候說不清自己。

  張浩躺在沙發上沒精打采的問我:「還好吧?這幾天。」

  張浩問我話的時候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

  「還好,還沒死。」我對他假惺惺的問候嗤之以鼻。

  「對不起!」張浩抬起頭看看我,臉上的表情很深沉。深沉得如同一個耄耋之年老人歷經歲月滄桑的臉,你無法從這張臉上看清他的內心在想什麼。

  然後張浩就起身擁住我,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推開他:「張浩冷靜點,我叫你來可不是幹這個的。」

  張浩鬆開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呆頭呆腦的站在一旁。我問他今天是怎麼了,他也不答,就那樣一直默默的站在那,木頭人一樣。他的沉默讓我無所適從,有快被氣瘋了的感覺,可又有氣沒地方出。我坐在床上生了一會悶氣以後,心想反正已都經決定走了,現在見也見到張浩了,讓他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還不如讓他早點走。

  但他不走,我趕他時他說:「你就讓我在這陪陪你吧,別逞強了。」

  「笑話,我逞強?逞什麼強?」我不知道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你讓我來不是就為了趕我走吧。」

  我無言以對。真的後悔叫他來,明知道一切已經結束,見最後的一面又有什麼意義?只會徒增煩惱。這樣冷酷的面對,對我們倆都是一種煎熬。但人有的時候就像一隻玻璃鋼做的杯子,看似透明易碎,其實誰也無法真正打破自己。這是一種宿命。

  寂靜的沉默中,我上床睡覺。

  張浩當晚沒有走,他叫了兩份速食我們權當晚飯,吃完以後他上了我的床。再一次的同床共枕,我們都沒有了往日的,像兩個陌生人似的躺在一起。張浩看樣子很累,上床沒多久就呼呼大睡了。他睡得很香很沉,像幾百年沒睡過覺似的,輕微的鼾聲使我本來就如亂麻的心更加無序。

  我睜著眼看著厚厚的黑夜。黑夜太深,深得無邊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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