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租了我的子宮(27)_朱少君

二十七

　　9.徹底的撤防

　　李雲講到這裡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估計這個時候，這家通宵營業的茶室除了我倆，再也沒有別的客人。我沉浸在李雲的故事裡，一點困意沒有。

　　「你的老公真好！」聽到這裡，我感歎起來。

　　「是啊，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李雲說，「你看，我同你說了這麼多，你真的嫌煩吧？不知為什麼，見到你我像是見到我的姐妹一樣，話就止不住。可能我們真的有緣，上天在安排我不幸的同時，又安排了你這樣的姐妹給我，能認識你是我的幸運，我們一家人的幸運。我能把你當妹妹嗎？」

　　我不知她到底要說什麼，也不知怎麼回答她，所以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相信我，」她說，「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以後你會瞭解我的。哦，剛才說到哪了？噢我老公，他是個好男人，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不說，還對雙方的父母特好，對我更是無微不至，處處讓我舒心。可能是怕我多心，他總是一下班就回家，即使有生意上的應酬，晚上也不超過九點，有時還帶上我。他細心溫情並且浪漫，結婚這麼多年，每逢我的生日和結婚紀念日，他都會買花，從沒間斷。能嫁這樣的老公，我真的很滿足了。」

　　「你很幸福！」我突然冒出一句，但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我幸福嗎？」李雲搖搖頭，「我確實嫁了個好老公，可是哪裡幸福啊！」

　　我為剛才的話感到愧疚，呆呆地看著她，無言以對。

　　李雲說：「都怪我，怪我的身體。我使兩個家庭都不幸福，我知道張浩也不幸福。沒有性生活的婚姻已經很不幸了，我們又沒有小孩。這麼好的老公，我怎麼忍心他也沒有小孩啊。做完手術後的幾年，我們只知道有試管嬰兒，但不知道有代孕一說。那個時候也就不指望能有小孩了，死心了。後來聽朋友說像我這樣卵巢功能正常可以找人代孕，得到這個消息我們非常激動，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我們看到了希望。可是到醫院一打聽，才知道代孕被衛生部叫停了，醫療機構不可以實施這種手術。我們由最初的死心到看到希望，再由希望到失望，像過山車似的，我們的心情經歷巨大的波折。過了一段時間，我在網上看到，有代孕仲介機構可以買通醫院做這種手術，同時提供代孕媽媽，我們再一次看到了希望，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我們聯繫過幾家，但幾年間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你知道嗎，我雖然卵巢還有功能，但已經出現了早衰的跡象，醫生說像我這種情況促排取卵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我們要保證萬無一失。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我能理解。」我點點頭說。

　　「謝謝你，你能理解就好。」說著李雲的眼睛又一次濕潤起來。

　　我微微地對她笑了笑，算是對她的安慰。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非常難看，她濕潤的眼睛戳到了我內心深處最軟弱的地方，我只覺得心裡發堵，有陪她哭一次的衝動。

　　李雲接著說：「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做一個母親，每當看到別的母親帶著孩子，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羡慕，真恨不得上前摸摸孩子的臉蛋。有無數次在夢中夢過我有孩子了，那高興勁就別提了，在夢裡我狂奔我歡呼，我帶著孩子到處走，似乎想告訴所有人我有孩子了。可是醒來卻是一場空。」

　　說到這裡，李雲的肩膀顫抖著，她輕輕地哭了起來。看得出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無濟於事。我拍了拍她的背，想安慰她，她順勢摟住我，哭得更加厲害。這個時候我的眼睛也不自覺地流出淚來。

　　過了好一會，她才稍稍平靜一些，用紙巾擦擦眼角，接著說：「周小姐，我是一個命苦的女人，我希望你出於真心的幫幫我，幫我這一次，將來孩子出生了，我們全家都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的。」

　　我擦擦眼角說：「我不是都答應你們了嗎？協議都簽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不是不放心，我知道你不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不會拿這麼大的事和我開玩笑。我知道你做這個事心中有委屈，你也不容易。把我當姐姐看好嗎？就當是幫姐姐的一個忙。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孩子出生後，除了協議上的報酬外，我們會再給你加一倍補償，這個我已經和你張哥商量好了，我們是有良心的人，知道你做這個事的代價，請你相信我，我們決不食言。周莉，真心地幫我一次好嗎？我求求你了！」

　　說完，她用一雙乞求的眼神看著我，我幾乎無法面對這樣的眼睛。這是一雙包含太多內容的眼睛，有痛苦，有無助，更包含了對我這根救命稻草的希望。

　　我看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很顯然，她的故事打動了我，我在心裡答應了她。同情可以使人心變軟，我感覺自己的眼裡有憐憫流淌出來。我答應她，並不是出於虛與委蛇，而是出於真心。儘管我知道自己就是別人眼裡值得同情的人，但相對于面前這個富貴女人的不幸，我覺得我還是有理由同情她的，畢竟，我身體是健康的。為了這個命苦的想做母親的女人，也為了她許諾的報酬，我答應得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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