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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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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謝謝。」我隔著簾子接過了書。 「失戀了?」又有同學問,故意緩和氣氛。 「沒!」我以慣有的、冰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氣回了一句。 「周莉,起來,我們蹦迪去。開心一點,不就沒找到工作嗎?天又塌不下來。」又有同學過來要揭開簾子拉我。 我條件反射地一把拉回了剛被她拉開一個縫隙的簾子。「不了,你們去玩吧,我想靜一會。」仍是那麼冷冰冰。 舍友們看我這個樣子,一個個知趣地離開了。宿舍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是夜,天空黑得那麼純粹,看上去那麼深邃。我失聲慟哭,恣意地、毫無保留地宣洩著我二十多年的眼淚。上一次這樣放縱自己的眼淚,還是在我剛剛步入大學校園的時候。為了節省車費,我沒有讓父母送我來上學,孑然一人背著我全部的行囊——一個小背包來到了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那是我第一次離開那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我卻一丁點戀家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是一身的輕鬆,像是擺脫了以前的生活而得到了新生。追到車站送行的父母淚眼婆娑,左叮嚀,右囑咐,但除了要我吃飽穿暖以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我只盼列車趕緊運行。旁邊的乘客莫名其妙地盯著我,我想,可能我這樣真的不好吧?!於是強擠出幾分悲傷,但還是掩飾不了我內心的興奮。 到了學校,舍友們都是親戚父母前呼後擁,大包小包,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當我自己一個人拎個小得可憐的背包走進宿舍門的那一刹那,我就有一種預感:九天九地的區別將在這個不足30平米的小屋上演。那一天,正好是農曆八月十五,到了晚上,舍友們都跟父母出去「團聚」了,鬧騰了一整天的宿舍出奇的安靜,宿舍裡也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那是我在這個城市第一次失聲慟哭,我放縱著我的感情,我開始想念我的父母,雖然他們依然幫不了我什麼,但是我並不覺得無助,我從心底暗暗賭氣:四年後,咱們走著瞧。就這樣,哭著哭著,我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溫熱的淚珠,這是我在異地他鄉的第一個夜晚,我睡得特別的沉、特別的香。 可是,這一次,我卻感覺那麼的無助,像是被扔進了深邃的、黑黝黝的宇宙,只有我自己,飄飄蕩蕩地總也靠不了岸,我想,我應該是睡著了,我想,我應該是在夢裡了…… 第二天一早,放縱了一夜的舍友們還在恣意地享受著夢境。我毅然地撥通了王克強的電話,那一刻,我竟沒有一絲的猶豫。 下午,我就跟隨站長去做體檢。我問他為什麼要體檢,他說這是必要的程式,只有體檢合格了,才可以和客戶簽協定。 醫院總是人滿為患,各個視窗都排著長長的隊。我既緊張又羞愧,由一個陌生的男人陪著來婦檢,這感覺本來就怪怪的,何況又是為了代孕的事。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站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安慰我說:「沒事的,只是簡單的檢查,一會就好。體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不用排隊。」 我尾隨著站長怯怯地走進診室,見到醫生也不敢抬頭。醫生好像和站長很熟,對我的羞怯也見怪不怪,簡單的婦檢以後又開了幾張單。我拿著單躲開人們的視線,在站長的陪同下完成了體檢。我幾乎是一直低著頭完成整個體檢過程的。 檢查的內容確實簡單,無非是抽血化驗再加白帶檢查。拿到單子後,站長高興地對我說:「OK,一切正常。」 「我的身體一向正常。」我不假思索地說。但話一出口,我的臉刷地紅了。從本能上,我覺得自己不該這麼理直氣壯,畢竟我現在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多麼光彩。 「是嗎?!」說著站長上下打量起我來,在醫院的門口發出一陣哈哈呵呵的笑聲,他的笑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我隱隱感到,他的笑聲意味深長,同時又不懷好意。 3. 鬼使神差的第一步 網站為我介紹的客戶是一對來自上海的夫婦,我們在網站簡易的辦公樓裡見面。站長介紹,來的是張先生夫婦。張先生三十出頭,一米八的個頭,溫文儒雅。張太太看上去比丈夫年輕,皮膚白皙,略施粉黛,渾身上下雖然沒有一點珠光寶氣,舉手投足間卻透著令人仰止的高貴。手提一隻咖啡色的拎包,上身穿白色的背心和披肩,下配黑色短裙,保養得很好的身材玲瓏盡現。她既有少婦特有的風韻,又有少女的亭亭玉立。要不是站長事先告訴過我她已經三十幾歲了,我還真以為她只有二十出頭呢,難怪有人說上海女人的年齡一般人是看不懂的,走在街上的上海女人你根本無法辨別她們真正的年齡。站長還告訴我,他們沒有小孩,女方子宮環境不好,不能自主懷孕。 見面後張太太一直上下打量我,尤其是我的肚子。 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肚子是他們正在選擇的商品,作為商品我只有被挑剔的份。我站在那裡不動,任憑他們看動物園大熊貓似的察看著我。儘管我曾經還算高傲的心很受刺痛,但表面上我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站長看我拘謹,嬉笑著對我說:「不用緊張,坐下來談。」 我這才坐了下來。在沙發上坐定之後,我和張先生夫婦進行了一次艱難而又尷尬的談話。 「周小姐,恕我冒昧,我想問一下你這麼年輕又有學歷,為什麼想到做代孕媽媽呢?」張太太問我。她的聲音很好聽,語速不緊不慢,有一點點嗲的味道,但不太重。 「我……」我結巴著,不知道怎樣回答。心想如果不是沒有辦法,誰會為你們富人生孩子?聽說誰生孩子都會痛,我自己還沒生孩子呢。 「呵呵,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真實的想法。」張先生見我緊張,寬厚地對我笑笑。 我說:「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回答你們,每個人的生活環境不一樣。」 「也就是說你做這個是因為你所處的環境所逼,是嗎?」張太太問。 「是吧,可以這麼說。」我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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