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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他說小顧你冷靜些,聽我慢慢跟你說。他說:我這條命是一個老人從冰窖裡救起的,要不我八歲就死了。可老人自己卻淹死了。老人有一個女兒和我同歲,我們從小一起讀書,一起回鄉勞動。我們青梅竹馬,我們從小就相愛了。後來支書的女兒憑藉她父親的權力強奪了她的愛情同我結了婚……他望著顧豔玲,像是在給她講述一個淒涼的童話故事。他很注意表情和節奏,每句話每個字都很感人。他自己都被它感動了,但卻沒有感動她。

  顧豔玲哭著說:你別說我不想聽,會寫文章的人都會編故事。

  他說:我沒有編故事,我說的全是真的。那個女孩現在就在瑤中,她叫方草,你接過她的電話。

  顧豔玲抬起頭,陽光照著她臉上的淚珠十分好看。他望著她,覺得她此刻才像個純真的少女。他拿起棉襖披到她身上。他的胳膊遲疑了一下,然後抱住了她。他不這麼做太讓她傷心了。她在他的懷裡不停地抽泣著,像個委屈的孩子。他說:小顧,兩個相愛的人不一定非得要結婚,今後我仍像過去一樣地愛你。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你同意嗎?

  顧豔玲抬起淚臉,說:不,我一定要得到你!從調到宣傳部的第一天起我就是這麼想的。那時我不知道你已經結了婚,而且有了孩子。當我知道這些以後,我哭過,但我沒有後悔過。現在我仍然不後悔。即使你再結一次婚,再有一個孩子我仍不改初衷。我從小就是這個性格,只要打定主意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他對她的話除了有些感動一點也不吃驚。他想這只不過是一個女孩子的一時感情衝動,等她遇到了一個好男人就把一切全忘了。他根本沒有把她的話放心裡去。

  兩個人再也玩不下去了,便陰鬱不歡地下山。高興而來,掃興而歸。

  晚上他沒有去方草的平房,他在家裡看書等她過來。他想方草今晚一定會過來的,她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可他等到半夜方草也沒有過來。後來他準備過去,看看表已經十二點了也就算了。他想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便熄燈睡覺,卻老睡不著。他老想著他和顧豔玲的事情,他想要不是方草,他一定會喜歡上她的。他想他要是真的娶了她,他的前途就算搞定了,可以免去許多艱難的過程。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麼想有點卑鄙,他笑了一下,說: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他還沒睡著,窗外已經亮了。

  81

  小鳳走了,他和方草自由了,但此時他們卻變得理智起來,不再像以前見面時那樣容易衝動,那種瘋狂地廝守做愛的場面反而少了。他們好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戰爭,消耗得太多,他們都感到太疲憊。他們剛剛奪取勝利,還沒有時間歡慶,他們要規劃戰後重建。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

  小鳳走後他要方草搬過去住,方草不同意。她說她不願讓別人看見他們還沒有結婚就住在一起,甚至不讓他在她那裡過夜。她說她很傳統,她要像一個待嫁的閨女把那份喜悅留到過門的那一天。他有些不理解,他說我們都這樣了還怕什麼?他說你念了那麼多年書怎麼還像個小腳女人這麼保守?方草說別逼我了,我這人就這樣改變不了我也不想改變。她說五年我們都過來了還等不及這最後的幾天嗎?他有些無奈,他們仍像過去一樣,把要說的話要做的事情都集中在上半夜統統做完,然後各自分開睡覺。有時他又覺得挺可笑,他想讀書的女人和不讀書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他想要是顧豔玲也許巴不得把這些事情做給別人看見,以證明她已經有了一個很不錯的男人。

  他們開始籌畫婚事。這是一項簡單而又複雜的工作,消耗了他們很多時間。就在這時發生了一段令方草不愉快的小插曲。這個小插曲看上去有些喜劇色彩,讓人啼笑皆非,但它卻是一個悲劇的開始。

  插曲發生在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個週末的下午。學校正在召開教職工會議研究元旦放假和期終考試問題。會議剛開始隔壁校長室的電話響起來,坐在門口的一個老師去接了電話。很快接電話的老師進來對方草說:你的電話。方草以為是他的電話,沒想到是個女孩。女孩說有事情找她,問她能不能到大門外來一下。方草放下電話就去了大門口。她一直猜想不到這個女孩找她要幹什麼。她並不認識這個女孩。她遠遠看見傳達室門口一個穿著大花棉襖的女孩在看著她,她想她一定就是那個打電話的女孩。還沒等她開口女孩先說話了。

  你就是方老師嗎?女孩的話是那種缺乏自信心的語調,說話的時候眼睛上下打量著她。

  方草說:我叫方草,你認識我嗎?

  女孩說:我叫顧豔玲,宣傳部的。

  方草立刻明白了,笑笑說:我知道你的名字,他在我面前說起過你。她說你找我有事嗎?

  顧豔玲點點頭欲說又止。方草見她有些難於啟齒,知道這裡人多不便說,就對她說:去我宿舍吧。然後帶著女孩去了平房。

  顧豔玲開門見山一點不掩飾地說了她的來意。她有些動情,眼睛紅紅的,模樣挺純挺可憐的樣子。她說方老師,你一定認為我很可笑是嗎。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真正愛過一個男人,他是第一個,我從第一次看見他就愛上了他,已經快一年了,我已經無法離開他了。方老師請你幫幫我,以後你有什麼困難我都願意幫助你。

  方草覺得她們倆談論這件事真有點滑稽可笑,她從來沒聽說過請人幫這種忙的,這好像有點做買賣的味道。她想笑,可心裡又覺得很不舒服。她望著顧豔玲,她覺得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縣委書記的女兒,她的臉上看不到想像中的那種高貴的嬌容,有點像個可憐巴巴的鄉下女孩。她想她真是太單純太幼稚了,她還根本不懂愛情。她被她的幼稚和單純感動了。她說:我理解你,不是我不想幫你,可愛情是不能拿來送人或做交易的。像你這樣的家庭條件,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幹嗎要自尋這種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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