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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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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面如沉木,鼻子裡發出急促的呼吸聲。荊紅花探詢地望望我,臉上充滿了不安。 半晌,他重重道:「我禹錫陽養了個好女兒,白昇也養了個好兒子,你們居然想讓一對幾十年世仇的家族成為親家!真是難為了你們。」 我仿佛挨了一悶棍,不祥的猜測得到證實。 他真是天誠集團董事長禹錫陽,是父親以及整個昊臣集團不共戴天的死對頭。 這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電般掠過許多事。 禹錫陽與連重達的私人恩怨,其實荊紅花生日那天已經說得很明白,只是我沒有將兩件事聯繫起來想而已。連重達就是將禹夫人打得下身殘廢的紅衛兵,正因為此禹家父子三人才欲將連重達置於死地。 荊紅花不是有意隱瞞禹錫陽的身份,她對金錢的概念極輕,根本沒有意識到天誠集團的份量,其實當人的財富積累至一定程度,比如一億與十億,基本上沒有什麼區別。她當然更不知道白禹兩個家族之間有著血海深仇。 七十年多前,我的爺爺白泰和荊紅花的爺爺禹屬明同為恒記布店的夥計,也許天生性格不合,兩人格格不入,經常為一點小事喋喋不休,爭吵不停。有一次不知是少收了買主的錢,還是兌銀子時算錯了帳,晚上軋帳時發現少了四塊大洋。那天正好是白泰和禹屬明當班,掌櫃瞭解他們的性格,知道不可能有人將錢私藏起來,就算成營業差錯,按照慣例由當班的兩人各賠一半了事。 可偏偏兩人都認死理,那時候的人對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認定自己不可能出差錯,一口咬定是對方挖的陷阱,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甚至大打出手,被掌櫃勉強平息後,兩人在回家的路上繼續吵,因為兩家本來就在同一個弄堂裡,兩家人不約而同被驚動出來幫腔從而引發一場群毆。這場很不光彩的群毆在街坊鄰居的拉勸下以兩敗俱傷結束,白泰的表弟被打成骨折,從此左腿落下殘疾整天拄著拐杖,被人背後戲稱「鐵拐白」,禹屬明的堂兄被打得咳血不止,一年後又感染傷寒不治身亡,兩家由此結下血海深仇。 這種事顯然對恒記布店的聲譽打擊很大,掌櫃一怒之下將兩人都趕出布店。他們倒也倔強,回家後借錢也開起布店。幾年下來,由於經營頭腦靈活,商業行銷對路,兩個原來夥計開的店日益壯大,反而將恒記擠垮了,從三國演義變成雙雄會。 一山不容二虎,為了打敗對手,雙方處心積慮,一方面擴大店鋪規模,降低商品利潤率,另一方面走綜合經營方向,開起了茶莊、飯店、旅館等,等全國解放時兩人都坐擁幾處產業,成為當地的商賈名流。接著公私合營開始了,兩人在私藏財產、變現獲利的同時,千方百計收集不利於對方的情報向政府反映,當然最後的下場是同歸於盡,文革中紅衛兵手拿他們相互檢舉揭發的材料將他們兩家都關進了牛棚。有諷刺意味的是,兩家在牛棚中竟是鄰居。 從小時候起,白昇和禹錫陽就接受洗腦,將對方視為死敵。懷著這種莫名其妙的仇恨,兩人在本該同患難的牛棚中居然還打過架,據說父親被打落兩顆門牙,而禹錫陽的背後被劃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兩人同時被送到醫院。當然父親堅決否認這段不光彩的經歷。後來禹錫陽的妻子被打成癱瘓後,兩家緊張的氣氛才緩和了些,生出幾許同病相憐的感覺,我的母親甚至瞞過所有人偷偷送過雞湯。所以禹錫陽說過,白家只有一個好人。 文革後,兩家憑著發還的財產和原來積蓄的資金重整旗鼓,重新回到殘酷激烈、爾虞我詐的商業競爭中。二十多年的交鋒廝殺雙方互有勝敗,卻因各種生意場上的事積下更多不滿和怨恨,他們雖然同在S市,但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大小宴會會議,兩人決不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就連政府官員都小心翼翼地注意這一點,努力維持一個平衡的局面。 到去年為止,昊臣集團旗下掌控四家上市公司,經營範圍跨十幾個領域,總資產達幾百億元,天誠集團也擁有三家上市公司,總資產與昊臣相差無幾,兩個家族都成為競爭的受益者。 可以想像我和荊紅花相戀給禹錫陽帶來多大的震撼,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肯定以為是天方夜潭。 我一直沒有參與父親的公司事務,所以與禹錫陽從未謀面互不認識,但我在一些新聞報導中見過他的樣子,有一點印象。而他是因為我與父親長得太象才動了疑心,難怪上次荊紅花的媽媽也盯著我看了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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