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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這個男人的目光,恍若有話要說。

  但那只是一瞬,他從怔忪中回過神來,「太晚了,我不打擾了。」

  「……再,見。」

  門還敞開著,吳桐往旁邊讓了讓。厲仲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緊抿著唇角,擦著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門輕輕合上。

  好半天,吳桐的腦子還陷在一片空白中,感覺到童童在搖著她的手臂,才醒過神來。

  「媽咪,他還沒塗好燙傷膏……」童童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怕了,慌忙放開她的手,跑回自己房間,「我,我去睡了!」

  大門側對電梯間,吳桐透過貓眼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廊外,厲仲謀站在那裡。

  吳桐,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她對自己說。

  手拿燙傷膏,吳桐鼓足勇氣開了門。

  思緒混亂,她走得慢,最後腳步不受控地停在半路。

  恰逢此時,她聽見厲仲謀的電話響起。

  等電梯的空當,厲仲謀翻看著手機中那一段自行錄製的視頻。

  螢幕上出現的畫面,和他現在腦中的思緒一樣混亂。

  厲仲謀太陽穴緊繃,不由自主地關了視頻聲音。無聲之中,視頻裡,火光躥升——

  那是他當時在廚房拍攝下的起火場面,足夠指證吳桐在對孩子照顧上的失職。

  然而他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段視頻了。

  驀然響起的來電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厲仲謀退出視頻來接電話。

  那一頭是張曼迪,問他什麼時候到。

  厲仲謀捏一捏眉心,「有點事情要處理,沒辦法去接你。」

  「哦?是嗎?」張曼迪大概有點醉,回話慢了半拍,「那你忙吧。」

  「嗯,拜。」

  要掛機了,突然被張曼迪叫住,「Eric!」

  「嗯?」

  「I love you!」

  她幾乎是在對著電話尖叫,聲音震耳,是真的醉了。

  「……」

  「……」

  「Me too.」

  吳桐轉身,心中什麼情緒都沒有。

  怎麼走過來,怎麼走回去。

  聽見曾癡迷多年的男人對別人說「我愛你」的唯一好處是,讓她知道,原本以為心口上已經結痂的傷,其實從未癒合過。

  知道病症在哪兒,才可以對症下藥。

  而忙碌的唯一好處是,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所以她一直堅信,忙碌是最好的療傷藥。

  吳桐這幾天忙得團團轉,上回落水受了寒後便一直在感冒,始終不見好轉。

  不禁懊惱:心智變堅強了,身體卻變差了。

  一切對她來說都這麼糟糕,舊事沒解決,又來新麻煩。

  她帶的幾個新人還未成氣候,上頭已經要她組個獨立團隊出來分散她原來的項目。吳桐好幾次捫心自問,何必讓自己這麼疲憊?

  她要離開香港,一秒鐘也不願多待。她要帶著童童重新開始生活,遠離某人的生活……

  露絲瑪麗沒看好孩子,吳桐一度想要辭退她,終究不忍心。童童和露絲瑪麗剛開始融洽相處,吳桐還真捨不得換了她。

  畢竟,她在香港也只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

  厲仲謀推門進來,一眼便見窗畔這個昏昏欲睡的女人。

  今日的她打扮得非常幹練,與以往很不相同。長髮後梳,露著頸子,脫下外套後,絲質的荷葉領襯衫搭配著修身的一步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

  高爾夫球場綠意悠然,映照著落地窗上光影撩動,這女人的側臉,被光線描繪出一層萌動的剪影。

  她撐著桌面的手突然脫力,額角一歪,扣在窗面一陣吃痛。這女人眯起眼睛揉著痛處,看得厲仲謀不禁一頓。

  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頗久。

  厲仲謀即刻繞道進去,要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細品。

  李澤輝提的合作計畫他沒有什麼興趣,TC這種五體不勤的公司他也看不上,他有意收購,但無意合作。

  有人輕叩桌面,吳桐睜眼一看,就看到向佐。

  他笑容洋溢,見她醒了,說:「張嘴。」

  「做什麼?」

  吳桐反應不及,唔的一聲,嘴唇開合,向佐已經丟了片東西進她嘴裡。

  她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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