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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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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工人吃完瀋陽所有的零食後,他大搖大擺地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要求瀋陽給他跳舞。瀋陽沒有辦法只能照做。他一邊唱起了兒歌一邊跺腳轉著圈圈。那人用一根竹簽剔著牙,輕蔑地望著瀋陽。他大叫道,不好看,不過癮。 "你跳個脫衣舞給叔叔看看!"他命令道。瀋陽一時蒙了,不知道那是什麼舞。工人補充說,就是一邊跳一邊把自己的衣服脫掉。 一聽工人這麼說,瀋陽立刻紅了臉。他是個內向害羞的男孩子,脫衣服會讓別人把自己看個精光,他不願幹。工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威脅說,如果他不脫,他就把他偷東西的事情告訴他爸爸,讓他爸爸打他。 其實瀋陽心裡明白,爸爸經常不在家,也不會打他。一般打他的只有媽媽。但是他依然害怕。爸爸是最愛他的,他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情,仿佛父親知道了瀋陽的壞事會減少對他的愛。 瀋陽無奈答應。可能這比他把自己送到派出所要好。他瑟瑟地唱著歌脫光了所有的衣服。工人在一旁嘿嘿地笑,不時湊近他身邊用手挑逗他的小生殖器。瀋陽閃躲,卻被他拉得更近。最後他把瀋陽抱起倒掛在自己肩膀上。這時,瀋陽開始哭了。 但他的聲音依然是弱的。被嚇破了膽而不能竭盡全力地發出哭喊聲。工人把瀋陽抱到值班室惟一的木床上。他赤裸裸地躺著任由他摸抓。最後,那個工人把自己衣服都脫掉,躺到瀋陽旁邊,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瀋陽回到家時母親還未回來。他一進門就跌撞地撲到床上哭叫起來。他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嘴裡撕咬得通紅。等到父母回來,他又重新把淚水擦乾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可每當父母白天不再的時候,他又感到焦慮煩躁不安,拿著自己的手指頭撕咬。眼睛裡充滿了仇恨的火光。 一周後的某天,母親突然匆忙拉著瀋陽說,去看抓壞蛋。被母親牽著手走到樓下的過道。那裡圍滿了人,大家議論紛紛地等待著什麼到來。 很快,從家屬樓旁邊的建築工地裡鑽出幾個穿綠色警服的大男人。四個人摁住一個低著頭的年輕光頭男子。他的手裝上了明晃晃的銬子。其中一個員警大聲咧道:你還不老實! 母親說,他是個幾個月前越獄的逃犯,躲在公司的建築工地一個多星期了,今天被人發現報了案。瀋陽的心提得很緊。他顯然認識那個男的--那個騙他說他偷了東西的男人。他什麼也不敢說,迅速躲到母親身後。 當逃犯經過瀋陽母子身邊時,前邊一個男子突然沖上前,揪起光頭就打。說,是不是你拐了我的孩子,是不是你……,員警人員把他和罪犯分開。這時,他看見躲在母親背後的瀋陽,咧著嘴笑。瀋陽抓著母親的衣服死死地扭曲在了一起。 後來,瀋陽無緣無故地病了一個多星期。生病那段時間,他天天晚上做噩夢,大聲哭喊著,我不跳,我不跳……父母很驚詫,帶瀋陽去醫院。醫生解釋他只是受了驚嚇,但究竟是什麼驚嚇,父母不知道,瀋陽沒有說,一輩子都沒有說了。 或許可怕的夢魘就是從這個時候種植在瀋陽心底的,並且監視他成長的一舉一動。那段不可言說的醜惡如同一個死在腹中的胎兒永遠不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只能用力將它隱瞞直至它潰爛腐朽,連同自己的生命在最後一刻一起化成灰燼。 七歲。瀋陽上小學。 那時候瀋陽的父親已經由副局長轉正。家裡每天晚上都很熱鬧,許多"走後門"托關係的人頻繁來往于瀋陽家中。 那些"找關係,走後門"的人每次來都帶著許多好吃的零食和玩具。這些禮物全是專門帶給他的。 父親是個好官。因為受到部隊多年的教誨,一直拒絕官場上的歪風邪氣。別的官怎麼樣他不管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也是這樣腐敗。通常來瀋陽家請求"幫忙"的同事都會被父親一一謝絕回去。如果瀋陽喜歡什麼,他會自己掏錢為他去買。 如果說瀋陽可能少了玩具少了好吃的零食,卻一點也不缺少玩伴。公司裡同事的孩子們都與他玩耍在一起。瀋陽很喜歡和那些年紀大的哥哥們一起,他覺得和比自己小的"小孩子"玩很沒樂趣。當然,大哥哥們都知道他是局長的兒子,什麼事情都會謙讓著他,把好玩的留給他。 瀋陽驕傲地坐在大哥哥們自行車的前杠上。一行幾人,大家圍繞著他,仿佛他是個小皇帝。周圍的人唱著粗曠的流行歌曲或者吹著口哨。他們帶他去河邊游泳。但瀋陽是不能游泳的。母親告訴過他,算命先生算定他五行缺水,不能犯水性。缺水而犯了水性的人往往會被江河裡的水鬼拖走,這樣媽媽就再也找不到瀋陽。 大哥哥們在河水裡游泳的時候,瀋陽只能蹲坐在河岸上替他們照看衣服和錢包。他羡慕地看著他們在水裡翻騰,互相打水仗和比賽潛水的時間。洗完澡後,大家毫不忌諱地穿著一條褲衩上岸。瀋陽嘻嘻哈哈地為他們覺得臉紅。 他們在一處破舊的牆後邊換褲子。瀋陽假裝坐在一邊故意用手指遮擋眼睛不去看他們。幾個大哥哥看見瀋陽的這副樣子似乎很得意。他們退下褲子朝剛洗澡的河裡撒尿。然後,三個人並排站在一起,秘密地議論著什麼。瀋陽不知道三個大哥哥怎麼這麼久還不穿好衣服帶他回家,便悄悄繞到破牆的一側去叫他們。然而,在他走近他們時,瀋陽驚呆了。 三個大男孩手拳握自己黑乎乎的生殖器來回地把玩著。日光下,幾道白色的閃電先後從瀋陽眼前一晃而過。這情景和幾年前一模一樣。瀋陽記得清清楚楚。也是這麼一道白色的閃電傾瀉在他的身上。他感覺自己快要因為骯髒而窒息。他不敢去碰身上那堆髒物。空氣裡蕩漾陣陣狂妄勝利的笑。他想哭喊的一切叫聲都被斬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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