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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蘇林緊隨一群人的腳步,像是在急忙趕回旅店,又像是在悠然散步。心情隨著步伐一下子複雜起來,既疲倦又戀戀不捨。畢竟在這樣如水的夜晚,聆聽腳步敲擊石板街的聲音確實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回到駐點,門口的土家族老闆娘坐在狹窄的巷門口等歸來的旅客。待大夥散去回到各自的旅店,巷子漸漸平和起來。蘇林輕聲地上了吊角樓,鞋子擦在敦實的閣樓上,依然發出朗朗的聲。她乾脆把鞋脫了提在手。

  開門。拉燈。那位來自江蘇某出版社的女子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顯然被燈刺著了眼。她咕噥了聲,不再說什麼,重新蒙過毯子睡去。蘇林迷迷糊糊地回來,差點不記得這是兩個人的房間了。晚上她們是一起去參加晚宴的,她和一個老男人在特別嘉賓的那張桌上吃飯,卻不知她回來的這麼早。她立即熄滅大燈,開了自己床邊的小檯燈。屋子裡頃刻浸染一片柔和。

  洗了一個澡,蘇林穿著紋胸和短褲走到窗臺邊,從床頭櫃的行李箱裡取出一包紅雙喜香煙,抽一支吸了起來。紗窗外的河風撲嗒撲嗒把繾綣的煙霧送走。吊角樓對面是斑斕的燈火。那片聚集著咖啡吧,酒吧,KTV廳等一系列現代西方文明的產物。與剛才夜色中走過的古鎮完全不同,它們之間陌生得仿佛沒有任何關聯。

  不知誰在唱張學友哀怨的情歌,聲韻裡帶著無奈的悽惶。這是在千里之外鳳凰聽到的。聽著這首歌,蘇林想起瀋陽來。是的,她今天似乎沒有想起過他。因為旅途的疲倦,直至現在他伴隨一陣歌聲飄忽到自己的思緒裡。她想打電話給瀋陽的願望強烈起來。但是當她撥通對方號碼,手機卻關機。思念他的道路仿佛突然被堵塞起來。

  第二天,全國出版工作會議正式召開。地點還是在那家三星級賓館的宴會廳。上午八點半在賓館統一早餐。九點會議。十一點四十散會。就餐。

  昨夜那位發表演說的著名作家今天又一次坐在了會議主席臺上,陪同的還有省新聞出版總署的某位領導。蘇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緩慢地移動著步伐。不時地還有人沖她點頭微笑,叫她的名字。她叫不出別人的名字,卻只好點頭回應。周圍的面孔都是昨天夜裡只見過一面的,記憶一下子裝不了這麼多人。

  一個英俊的男子友好地招呼她坐到他們那張桌子。他很紳士地給她移了椅子。蘇林陌生地說著謝謝。他一定是自己昨天接過名片的,可對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蘇林心想。好在這位紳士再次給了蘇林一張自己的名片,蘇林雙手接過。他們的行為似乎對這一桌子的人起了模範帶頭作用。大家都互相遞起名片來。蘇林僥倖地微笑著。

  忽然,蘇林對面的一個人站起來朝蘇林背後喊:"敘老師,敘老師,坐這!"同桌的人邊站起來邊指著自己身邊的座位。

  那人繞過蘇林的座位坐到了招呼他朋友的身邊,與她剛好相對。他西裝筆挺,沒有打領帶,袖口上伸出潔白的襯衫。一張中年男子的臉,濃眉大眼,嘴唇豐腴。

  很多人向他恭敬地遞送自己的名片,他也一一回贈,客客氣氣的樣子。發完名片,他和身邊的會員侃侃而談。與他說話的人不斷地打著哈哈恭維。可能是個什麼領導,蘇林猜疑,只是不知道明天的書會上,彼此是否會有合作。這次黎娜派她來開會不就是為和全國的出版界的同行們加緊聯繫嗎。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認識一下這位元不知來頭的"領導"。她是這一桌唯一的女性,於是她便顯得很拘謹,吃飯夾菜都特別小心。

  晚宴快結束時,菜肴都已上盡,桌子上有幾個人喝高了,臉色醬紅,一聲不發。這一桌最老的一位--孫編輯這時站起來捧起酒杯,首先發言:"來,來,來,各位。我們算是有緣聚首在這美麗的古鎮鳳凰,為這次會議的成功舉辦乾杯,為我們彼此的深入合作乾杯!"

  聽到這一襲話,大家"呼"得都站了起來,拿著各自的杯子往桌中心靠。大夥有的喝完了一杯,有的只喝了一小口。蘇林從一開始倒的那杯葡萄酒還沒有喝完,始終只是小飲。她剛打算落座,卻被喝高的孫編輯"逮"著了。

  "小蘇同志,今天你是我們這桌唯一的一個女性,這,這可是我們的榮幸呀!"他狡黠地說。其他人一片哄笑,蘇林被弄得滿臉潮紅。她沒經驗,一時間不知怎麼幽默地去接這位喝高了的老編輯的話。

  "所以呀,你今天得賞臉,陪老夫喝完這杯酒。"他從桌上拿出一口杯裝上五糧液,遞向她:"來,給老夫賞個臉!"

  蘇林發怔地望著他,從他的醉態中讀出一絲興奮。

  "來,來,來,拿著!"

  蘇林頓覺自己被陷害了一樣,進退維谷。酒品看人品。為了公司,為了女上司待她的好,蘇林只能豁出去!她內心澎湃著各種壯膽的想法,然後直直拿過遞來的杯子,看得不看,一飲而盡。

  什麼感覺都沒有,嘴巴裡火燒吧唧的。她正欲坐下,可又被孫編輯的另一個理由擋住。

  "小蘇呀,這位是巨文出版集團的總裁--敘建。你得叫敘老師了。"他低迷地望著身邊一臉嚴肅的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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