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愛(29)_樊歡_學達書庫

二十九

　　瀋陽一直只顧低頭慢慢剃魚刺，不說話。蘇林咬咬嘴唇，雙手重疊在桌面，沉默地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一個端菜穿堂的服務生不小心拌到了啤酒瓶，發出清脆鋒利的聲響，引來大家的目光。

　　瀋陽一移腳，不小心踩了蘇林。他抬頭與她的目光撞個正好，兩人一動不動。待到彼此醒盹過來，立即轉移視線，掩飾尷尬。

　　"這裡的口味還不錯吧？"蘇林儘量自然地說，語氣裡仍有一絲無法閃躲的緊張。

　　"還不錯。"瀋陽點頭的速度快於說話。

　　蘇林本想還說點什麼，但又把到嘴邊的話止了回去。

　　牆壁上的光灑在瀋陽的頭上，乾淨的平頭短髮噴了著哩水，硬邦邦的仿佛被刀削過一般。兩人悶頭悶腦地吃完這頓晚飯。蘇林感到些許的失望，她覺得瀋陽似乎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一點也不像第一次他們在酒吧那麼放鬆和快樂。況且，他還算是一個成功的老闆人物，怎麼與異性的交際能力會這麼生硬。

　　結帳時候，瀋陽搶著買單，蘇林把他的皮夾一攔拒絕。"我說過一定要請你的！"蘇林堅持。瀋陽便不好再說什麼，收起了錢夾。

　　他們走出陰濕的地下餐廳，馬路上未退的余溫仍然像熱浪一樣撲打在胸口，全身又開始沁出汗來。瀋陽解釋說還要去公司拿點東西，因為趕時間不能送她。蘇林內心十分不願今天就此告別，但也決不能讓他感覺自己在賴著他。尤其在一個初識男人的面前。

　　瀋陽的車子駛過她的面前，他放下玻璃，給了她一個歉意而禮貌的笑容。

　　已是晚上八點，蘇林走在去往城市中心廣場的路上。城市的燈火徹底豐盛妖嬈起來，身邊徜徉結伴的人群，散發夏日清涼的氣息。她走到前面從屋內伸出的商品小視窗，要了一包紅雙喜香煙和火機。

　　廣場上，雕塑被彩燈映襯得綺麗無比，音樂噴泉隨節奏起伏，水珠四處飄灑，火樹銀花。周圍是密麻喧騰的人群。蘇林找了石板凳坐下。一對熱戀的男女正在草叢中瘋狂親吻。

　　為什麼會一見到瀋陽就對他有種強烈靠近感？她重新思考著種在內心的疑問。這應該與他的俊朗相貌、單身貴族身份和第一次的熱心幫助都是沒有什麼多大關係的。她對他並不瞭解，但為何她卻對他的感覺如此強烈？仿佛彼此之前肯定相識。蘇林的腦海不斷想像著一幕幕他們曾經相識但又忘卻的畫面。

　　她一次次在自我的想像中營造他們曾經認識的故事。她甚至覺得自己需要幫他恢復那份根本不存在的記憶。瀋陽到底是什麼地方吸引了我？為何一見到他自己就能立刻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包容感和溫暖？為何看著他成熟般的面容心裡就莫名的心跳緊張？為何一與他在一起就覺得自己處在安全之中？……

　　蘇林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瞬間發掘到自己內心深邃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喜歡上瀋陽了？儘管她能對剛才自己所表現出的種種跡象當成一種交朋友的熱情自圓其說，但她卻始終不能掩飾對瀋陽過分關注的態度。仿佛一見到他，他就能給蘇林帶來一種奇特而舒適的感受。而她為這種感受表現出的情不自禁的熱烈與期盼。她對瀋陽的感覺在悄然間急速地變化著。她知道這變化如同一個隱秘了許久的陰謀，在經歷過漫長時間的空缺和孤寂的消磨後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端倪。或許，她已經來不及去考慮陰謀帶來的後果了。一旦得逞，她的情感將勢不可擋地傾瀉得一無餘地。

　　蘇林點了一支煙，她感到這一刻，頭腦在習習涼風中逐漸清醒。

　　第十章

　　蘇林從來都不喜歡和自己年幼的人玩耍。尤其是異性。這或許註定她永遠也成不了一個好姐姐。

　　高中時候的蘇林性格依然內向。對於交際她有自己的三大原則：不主動，不拒絕和強烈的自我保護。這樣她很自然地與身邊的同學隔閡出距離。很多同學猜不出蘇林的心思，只覺得她是個很自閉的女孩，不擅交往。蘇林不在乎別人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她。她小心翼翼地處理與周圍人群的關係，從不在大庭廣眾下犯錯。因為她害怕那種被推至眾目之下的惶然。

　　蘇林幾乎以透明的身份在班級學習和生活。她不屬於任何一個玩伴的圈子。但她非常知足。她沒有興趣過問和關心別人的事，所以她從不會沾染同學間的是與非。但惟一讓她感到不安和疑惑的是，自某天開始一些自身的問題悄無聲息地來臨了。

　　那時候，周圍的同學身體都迅速發生著變化：男生的個子瘋長，身材魁梧，臉上總有一片黑黑的硬青的鬍鬚，說起話有核桃似的喉結在下頸溜動；女生一律拔高，皮膚光潔細滑，有些女孩的胸脯像裝了兩個沉甸甸的果實，走進路來跟著有節奏的步伐一甩一甩。同學們仿佛集中在一段時間內迅速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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