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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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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宜說:美容店賺不到我的錢,要麼我不做,我想做人家又吃不消。 一切準備妥當,郭向陽及時給心宜送上一小碗不涼不燙的由蓮子、百合、綠豆、小米和少許澱粉熬成的稀飯。這是心宜每天早餐的必修課,從來不曾變過。每天早晨,有兩件事向陽是要給心宜做好的:一件是這一小碗粥。另一件是她睜開眼來,要喝上一杯頭天晚上喝剩下的不冷不熱紅茶。心宜只喝一種茶,不喝另外的任何茶,她的這個愛好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發展到隨身攜帶著茶葉,隨時享用。心宜是追求高尚生活品質的人,惟有不喜市面上的任何名貴茶。她這茶來路不同凡響──她的祖上曾是聞名江南和西南的茶葉商,而且會做茶,有先人還給皇帝做過貢茶。心宜是她祖父的掌上明珠,她喝的茶是她祖父專門給她準備的。說這紅茶做好之後,要儲藏到廟裡木雕的菩薩肚子裡,放得越久越好。寺廟一般是築在高處的,所謂「廟堂之高」,高的好處是通風不潮濕,再有終日不息的用山野之草做成的草香熏著,那菩薩肚子裡的茶葉便會發生奇妙的變化。那將是什麼樣的化學作用?只怕直到如今還沒有人著手研究這方面的問題。祖父給心宜的茶是在菩薩肚子裡放了四十年的茶,是她祖父學成茶藝後親手做的。喝這種茶的好處是不發胖、不上火、不壞肚子、精神好、睡眠好。這些好處在心宜身上的體現是十分明顯的,她走到街上,很少有人能夠克制住自己不回頭去欣賞她的好體形。這帶著祖父厚愛和家族榮耀以及有著若干藥用功能的好茶,當然會成為心宜的至愛。 心宜吃過早點,收拾停當,最後在耳垂後側和手腕上噴一點法國香水,八點整,陽臺下便穩穩當當停放著一輛掛著這個省份特殊牌照的小轎車。 郭向陽就看見心宜像30年代的香港和歐洲電影裡面的闊太太一樣,那麼典雅、那麼高貴地被請進車裡。 心宜不曾告訴郭向陽她去哪裡、去見誰、去幹什麼。知趣的郭向陽從不打聽她的行蹤。 在他和她「好」上的第一時間裡,她曾滿口異香地在他耳邊輕輕說:我有一個不好的習慣,不喜歡別人過問我的事情,包括我的父母。你要是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我相信我們不能走下去。你能答應我嗎? 向陽說:我答應。這不是一件難事。 心宜說:這對於很多男人來說是難事,包括那些所謂的高級知識份子。 向陽:你放心,我這人水準低,毛病也多,但有一個長處就是不愛幹雞腸狗肚的事。 心宜:可要記住今晚的承諾呵……心宜的話很輕很輕,有如遠在天邊,卻又如水一樣慢慢地沁進了他的心田,融化在他的血液裡。 就這樣,心宜給郭向陽解開了在他看來可望而不可即的她的第一粒無比高貴的扣子。 從此郭向陽記住了:在和心宜的共同生活中,最不能幹的事情是問她去哪裡、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之類的話。 這天上午十點十八分,忐忑不安的郭向陽接到了心宜的電話。心宜的聲音因興奮顯得有些顫抖,對於她這個辦事沉穩老辣的女子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事。 郭向陽合上手機就往聖德跑。 聖德是省會最好的五星級酒店之一,她的全稱叫做聖米斯德大酒店,外國名字好是好,就是叫起來麻煩,人們便顧不上斯文將其簡稱為聖德。凡來省城的老外都愛住在這裡,因為無論是店名還是軟硬體都符合他們的要求。顯然這也符合心宜這種人士的標準——他們的標準便是將一杯康師傅純淨水喝出十個盒飯的錢來;將牛肉只煮到帶血絲七成熟;花一百塊錢可以買到的同樣的褲子願意在這裡出一千塊錢……只有這樣,才心安理得,才算對得起「聖米斯德」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店名。 郭向陽一到聖德,那裡的服務員就曉得他要去什麼包間,她們一邊齊聲誦著「郭總好」,一邊舞動著旗袍上的龍鳳圖案,呈一字扭動著雪白修長的大腿,把他領上二樓一個只能坐兩個人的小包間,笑吟吟地替他拉開厚厚的布簾子,伸開五個鮮豔的手指將他請進去,又替他拉上簾子。這指甲的顏色是極富挑逗性的,足以讓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心旌亂搖。要是在了丁縣,郭向陽毫不猶豫便會將那玉指一把抓在手裡、捂在懷裡。可惜這是省城,他父親不是在這裡當省長,他沒有這份膽氣。 一會有茶送上來了,不用說,必是一杯龍井,茶招待都曉得他愛喝這種茶。其實他是不懂茶的,再好的茶對於他來說不過是解渴而已。但到這種地方來總不能叫人送一杯冷開水吧。他選中龍井作為來聖德的專用飲料,是看好了這個「龍」字。龍,多好的象徵,龍飛鳳舞、龍騰虎躍、龍驤虎步、龍馬精神……為了證明喝龍井的文化含量,他搜集了很多關於龍的成語。茶招待還曉得待會郭總的另一半「心總」來了,是不用上茶的,心總會有她的專用茶交給她們,她們還曉得心總的茶不能用普通的杯子泡,不管誰當班,都曉得心總的茶應該如何泡。儘管心總喝茶不用聖德的茶葉,但手工貴,不比龍井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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