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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秀妹子年紀也不小了,卻沒有孩子。何了凡自是不敢問她為什麼不要孩子,因為一問這事便會與她丈夫有關。

  有一次過渡,船上有人談到秀妹子與「跑和子」的話題。何了凡順便問了問擺渡的艄公。老頭告訴他,秀妹子的丈夫,可能是那個東西做不了多少用,不然怎麼會不生孩子,怎麼不願回來陪老婆?何了凡覺得有道理,難怪他的問話會觸及她的隱痛。

  有一次久雨天睛,恰逢週末,何了凡很早就往師傅家跑。這天師傅比他更早就出了門。秀妹子告訴他,今天是三月三。三月三,龍抬頭,父親每逢三月三必出門去,風雨無阻。

  了凡問:幹什麼?

  不曉得。

  你沒問過他嗎?

  問過,他不說,就不問了。反正是很要緊的事。

  這麼好的天氣,正好你爸又出去了,沒人管你,怎麼沒出去打「跑和子」啊?

  今天不行,要曬被子,落了這麼久的雨,被帳都發黴了。

  何了凡就幫忙把屋裡要曬的都搬出來。待忙完了,他們也坐下來曬太陽。

  這次秀妹子主動談到了孩子的話題。她問:了凡哥你生了幾個孩子啊?

  了凡答:兩個。

  都是女孩子?

  是的。

  可我爸說你命中有個崽。

  是呵,他也對我說過。我也想有個崽,可是想不到,我老婆生過一胎,就再也不懷了。

  我爸說我命中也會有個崽。

  會有的,會有的。了凡安慰她。

  有個屁,我從來就沒有懷過。

  見秀妹子臉色不好看,何了凡便知趣地不談這個了。

  中午時分,吃過飯,秀妹子說了凡哥你幫我看一下東西,我想睡一下,這鬼太陽要麼不出來,一出來就毒得很,腦殼都曬得發暈。

  何了凡便給秀妹子看守太陽下不值錢的東西。

  三月三的當頂太陽果然是很毒了,不一會何了凡也招架不住,便坐到師父糊滿報紙的土坯房裡。一會覺得口渴,想去水缸裡舀水喝,但進廚房需經過秀妹子的房間,見她仰面八叉倒在床上,又不敢去了。

  這三間小屋,埋在一個小山沖的松樹和灌木叢中,難見人影,鳥雀無聲,四野無風,寂靜異常。秀妹子那輕微的鼾聲和濃烈的女人氣息,遊蕩彌漫於這低矮的小屋中,有如一張網將何了凡罩住了,漸漸地束緊,束緊,不久便覺全身燥熱,更加口渴難挨,便顧不了斯文,輕輕繞到廚房裡,狠狠灌了一通冷水,卻不小心打翻了一隻臉盆。秀妹子被吵醒了,叫道:吵死啊,幹什麼呀?

  了凡答:喝水。

  秀妹子說:又不是牛喝水,喝得這麼響。喂,給我也來一點水,咳,真是的,看見人家屙屎喉嚨癢,我也口幹了。

  何了凡便拿著水桐樹挖成的水勺給她送去半勺冷水,當服侍她喝過水後,何了凡已經不能抽身離開,這個有著闊肩粗腰、大胸肥腿的女子,以其巨大的熱量在吸引他、融化他,他已無法指揮自己抽身,何了凡頓覺腦殼裡一片空白。就在這混沌之際,他的肢體奮不顧身撲向了那肥碩溫厚的沃土,就如一只饑餓的羊撲向一片綠草地、如一只長途跋涉的蜜蜂撲向芳香的花朵、如一條狗撲向一塊骨頭……

  秀妹子驚呼:你要死……

  不待秀妹子往下喊,何了凡那已有幾個月不曾貼近過女人的嘴巴,集結了全身力氣,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喉嚨。

  一陣搏擊,五大三粗的秀妹子終於推開何了凡,喘著大氣說:你要死啊,要把我憋死啊,就不曉得秀氣一點?

  了凡有些恨自己:一個男子漢居然就放不倒一個女子。

  但不容了凡多想什麼,秀妹子就劈頭蓋臉一把抱住了他,死死地把他壓在下麵,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狠。

  經如此一番折騰,倒把了凡的虎氣給掏出來了,便覺胸中烈焰翻騰,他下力氣把秀妹子掀翻在身下。

  太陽暖暖地洗著久雨的大地的黴氣。

  不久秀妹子懷上了何了凡的孩子。

  一直到孩子生下來,左鄰右舍都不曉得她懷了孩子。秀妹子如一只澳大利亞袋鼠,藏一個孩子在肚子裡竟與平時無異,一件秋衣便可將隆起的肚子遮掩過去。快到臨產時她照樣到處去打「跑和子」。她的肚子從來沒有痛過,有一天肚子突然痛起來了,她估計是要生了,便不得不扔下紙牌往家裡跑。還沒有跑到家,孩子就生下來了,她用牙齒咬斷臍帶,走了一裡路,把孩子抱回家,還燒一鍋水給自己和孩子洗了,才睡到床上。

  寅齋公給這個孩子取名為「半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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