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天堂向左,深圳往右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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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媽媽在深圳住了一個月,去了世界之窗、錦繡中華、大小梅沙,肖然也竭力盡孝,拋下公司的事,帶著丈母娘到處遊覽,香港回歸之夜還帶他們去沙頭角看了焰火。說起韓靈小時候的故事,三個人都笑。笑完了咂咂嘴,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臨走前,韓媽媽鄭重囑託:「肖然,你現在有錢了,可不能學壞啊,韓靈沒有爸,我脾氣也不好,她從小到大受了不少委屈,你可不能欺負她。」肖然滿口答應,說媽你就放心吧,我們感情好得很。說完抬起頭,看見韓靈正在內視鏡中冷冷地看著他。 韓靈幸福地打了兩次胎,從此沒了生育能力。這一點,她媽到死都不知道。 韓媽媽死前的幾個小時很清醒,摸著韓靈的頭髮,說你也別挑了,找個人嫁了吧,生個孩子,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韓靈抓過她媽的手,臉上淚如雨下,說:「我知道,我知道……」 那時肖然正在澳門葡京酒店賭錢,不到一個小時輸了70多萬,輸得他心煩意亂,走到回廊上悶悶不樂地抽煙,眼前燈光閃爍,耳邊笙歌悠揚,在一群金髮碧眼的美女中間,肖然心中一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慢慢地低下頭,幽幽地長歎了一聲。 那時劉元正在籌備婚事,他的新娘翻出一張照片,不懷好意地問他:「這女的是誰?是不是你的老情人?」劉元接過照片,看見11年前的韓靈慢慢轉過身,俏生生地站在花叢中,對著他微微一笑。劉元放下照片,輕輕把新娘摟進懷裡,說別瞎猜,「她只是我的一個同學。」 第十四章 1997年是劉元事業最興旺的一年,他們公司在馬來西亞新建了一個生產基地,把他抽調過去幹了三個月,劉元受命於危難之中,鞠躬盡瘁,奮勇向前,三個月裡招聘了400多名員工,建立了全套的管理制度,還抓了一個賊。日本運來的生產設備有巨大的事故隱患,試生產不到兩小時,接口電纜就烤焦了,嗞嗞地直冒火星,劉元沒跟當地的皇軍商量,果斷地拉了電閘,連夜向日本總部彙報,要求立刻派工程師進廠檢修。事後劉元自己都有點後怕:如果他再多耽擱半分鐘,整套設備就要報廢,那可是幾百萬美元啊。回國後,排行第二的日本老 板專程到深圳來看他,說我正在考慮如何獎勵你,旁邊的中國區總裁一個勁地對他眨眼,劉元笑笑不理,對老闆鞠了個躬,說身為公司的一員,這都是應該做的,我不要任何獎勵。 此老闆經常跟日本皇太子打球,跟掌管金融財政的大藏省有很極深的淵源,他女朋友在中國期間一直帶著一副大墨鏡,打死都不肯摘,原來此人是個萬人景仰的大明星。劉元覲見時沒想到這個相貌猥瑣的老傢伙有這麼大的來頭,應對之處頗有失禮,但他明白一個道理:越是不要,得到的就越多,所謂「善用兵者隱其形,有而示之以無」,劉元沒讀過《孫子兵法》,這招卻也暗合了兵法的道理,叫作「要而示之以不要」。 一個月後,公司在上梅林為他買了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沒有按揭,一次性付清,花了將近60萬。搬家那天可謂是三喜臨門,升官、置業,性病也治好了,洗澡時劉元搓著自己的身體長歎,想我現在比99%的中國人都過得好,人生至此,夫複何求啊。 劉元至今也不知道是誰把性病傳給他的,他那段時間找了不下20個姑娘,想起來每一個都頗為可疑。到1996年,嫖客劉元對他的皮肉生涯已漸生厭倦,這事費錢勞力又傷身,嚴重不符合經濟原則。當熱情一瀉如注,無邊的空虛潮湧而來,四壁冰冷,燈光黯淡,多年前那張年輕而純潔的臉就會沿時光飄飄而來,在身邊忽遠忽近地問:這是你嗎,劉元,這是你嗎? 此種孤獨不可言說 親愛的 執此冰冷之手 讓我們一起孤立無援 …… 這是校園詩人劉元一生中惟一發表過的詩,寫於1989年秋天,名字叫《雨水飄落》。14年後,他在陽光酒店二樓的餐廳裡對我說:其實沒有哪只手可以握一輩子,是不是?過了一會兒,他淒然一笑,說你不要把我寫一個好人,你寫肖然吧,「他已經死了。」 他那時剛剛離了婚。 劉元從馬來西亞回國的時候,肖然正在發動他的第一次夏季攻勢,「伊能淨」在中央一套日夜不停地轟炸,各地的訂單像雪片一樣飛來,每個人都在加班,周振興連續面試了17個小時,招了27名銷售員,每人發一萬塊錢,日夜兼程奔赴全國各地。那時候君達公司還沒有自己的工廠,肖然找陸錫明談了三天,總算暫時解決了生產問題,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他以成本價的雙倍收購安爾雅生產的香皂,每次發貨再多付總價10%的運費,光這兩項,陸錫明一年就可以賺幾百萬。 所謂生意,其實就這麼簡單。到6月30號截止,伊能淨共銷售回款2400萬,除去300萬生產運輸成本,540萬的廣告,200多萬的其他費用,還有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工資和稅款,肖然至少賺了1000萬。周振興說,老闆,你該考慮兩件事了:第一,建個工廠,不解決生產問題,我們就永遠受制于陸錫明;第二,買輛車吧,你是千萬富翁了,再坐計程車就太不像話了。 肖然的第一輛賓士是老款的SEL560,車開到家的時候,他和韓靈都很興奮,這可是賓士啊,兩年之前,兩個人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肖然剛領牌,不敢開快,以每小時六公里的速度開到南海酒店,花700多吃了頓燭光晚餐,然後一直兜風到上海賓館,韓靈看了一路,笑了一路,笑得肖然柔情發作,探過身去在她臉上梆地親了一下,韓靈幸福得差點昏死過去。 那是他們的蜜月。肖然一生中惟一的、最後的蜜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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