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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有一個情人。

  不小心丟了。

  我又有一個情人。

  不小心又要丟了。

  ——如果每個人的一生必須用一句最簡明的話總結,我的不過如此。

  ▽

  我經常丟東西。

  丟書。丟錢包。丟身份證。丟鑰匙。甚至丟情人。

  為了不丟,只好把東西放在比較醒目的地方。

  比如鑰匙乾脆吊在脖子上,叮叮噹當什麼時候都看得見。

  經常有人打趣我:「這麼大了,還掛把鑰匙?」

  只好把鑰匙吊繩放長,貼著胸脯掛在衫衣裡,麻煩迎刃而解。這個習慣得以保留到現在。

  情人沒辦法放在醒目的地方,所以繼續丟。

  ▽

  「這麼大了,還掛把鑰匙?」

  高潮之後,陌生女孩光著身子趴我胸口上,輕輕把玩那串鑰匙。

  「小時候的習慣,一直改不了。」

  我胳膊墊在腦後,靠在床頭,想了想回答。

  「就象改不了在酒吧勾搭女孩子的習慣?」

  「偶一為之。」

  女孩一會兒睡著了。

  我環顧四周。

  地毯上扔著亂七八糟的衣服。一張很大的床。床單一半蹬在地上。桌頭燈泛出微弱的光,灑落在兩具毫無生氣的疲憊裸體上。

  房間裡彌漫著酒味。被殘踏掉的香水味。酒店袋裝沐浴液味。床單頻繁漂洗後的洗滌味。來自兩人身體的各種液體的味道。

  爬下床,鑽進洗手間。

  用冷水洗了把臉,趴在寬大的洗手臺上,無力地抬起頭,凝視鏡子裡的自己:滿臉酒氣剛剛褪去,面頰潮紅,眼睛紅腫,頭髮淩亂,脖子上還留下一個被女孩咬過的紅印。

  搖搖頭,不可救藥地歎口氣。

  鑽出洗手間,找到衣服套上。坐在地毯上,雙手抱膝,托著下巴,面無表情注視沉睡中的陌生女孩,感慨生活的荒誕不堪:幾小時前陌不相識,現在卻赤裸相見?

  站起來,走到窗前。掀開厚重的窗簾。

  冬天。如同被塞進棺材裡的冰冷夜晚。遠方凝聚住城市骯髒塵埃的輕薄霧氣。一長排會說謊的朦朧路燈。被輪胎沉悶輾過身體的孤單街道。幾個為了生活繼續奔波著的寂寞路人。

  「床單很白,城市很髒。」

  如此感歎著,離開房間。

  不知為什麼,不喜歡抱陌生女孩睡覺。

  除非醉得不省人事。

  米蘭·昆德拉說過:「愛情並不是通過做愛的欲望體現的,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欲望體現出來的」。

  湊巧說對了我們這種男人的一個共同特點。

  開車聽著張楚的《愛情》,不停琢磨這句話。

  離開時沒沖澡,下身黏乎乎的。汽車暖氣烘燥下迅速蒸發,車子裡彌漫開來比房間更重的體液味道,妖媚腥氣中夾雜甜滋滋的香味。味道怪誕,又充滿一絲莫名其妙的危險。

  《愛情》唱道:「希望我們的愛情不朽,那上面的灰塵一定很厚。」

  依稀看見堆積在與不不愛情上的厚重灰塵。

  愛情正在滄為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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