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53)_郭建勳

五十三

　　春妹好歹不哭了，黃春成對德寶說：

　　「我是因為廠裡的事情跟他們結的仇，我在廠裡這麼久，沒有功勞有苦勞，我相信廠裡不會不管的，麻煩你去一趟。」

　　德寶去了廠裡，廠裡只有一個春節期間值班的經理在，聽德寶說了，臉馬上黑了，說：

　　「這事不好辦！事情是在廠外發生的，要廠裡負責任？這道理放到天底下哪個地方都講不通。老闆回臺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也做不了主，要等他們回來。」

　　德寶回去對黃春成說了要等老闆回來的話，黃春成歎了口氣說：

　　「這群王八蛋！現在去哪裡籌錢呢？」

　　幾天後，黃春成又委託德寶去問經理，經理還是說老闆沒有回來。德寶要走了，經理忽然喊住德寶問道：

　　「你跟黃春成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經理白了德寶一眼說：「沒什麼關係？別以為我不知道，車間裡什麼事情都是你給他打小報告，所以他才提了你做組長。當然，你說沒什麼關係，我也相信你，以後你就別來問了，要問，叫黃春成自己來，你湊什麼熱鬧？」

　　回到醫院，德寶悶悶不樂的。春妹看出來了，把德寶拉到一邊問怎麼回事，德寶說了，春妹又哇呀呀地哭個不停，一邊哭又一邊說：

　　「這可怎麼辦？能夠借錢的地方全借遍了。」

　　這麼一段了，德寶是發現了，春妹啥都不懂，就知道哭。現在，看到春妹又哭了，德寶的心裡不覺得就升起了一股豪氣，說：

　　「別哭了！他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王主管幫了我，現在他有事，我不能不管，大不了不要這個工作了。」

　　幾天後，德寶又去了經理那裡，經理說：

　　「老闆說了，廠裡不負任何責任，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還有，龔德寶，你知趣點，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德寶問：「你想炒掉我？」

　　經理拍了一下桌子說：「對，我今天就炒了你！」

　　德寶說：「炒了就炒了！」

　　德寶本來再想去找找黎仔的，但想到上次的事都沒感謝他，再麻煩他不好意思，再說，他跟小金都分開了。德寶真的沒轍了。沒轍了的德寶只好天天去纏經理，但經理翻來覆去就那幾句沒油鹽的話。眼看到二月底了，醫院已經停藥了，黃春成想出院也沒辦法出，春妹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哭。德寶豁出去了，他要拼一拼了。

　　這天，德寶又到了經理辦公室，大馬金刀地坐下了，說：

　　「今天，你們無論如何也得拿個主意。」

　　經理冷笑了一聲說：「我要是不拿呢？」

　　德寶從懷裡摸出了一把菜刀，高高地舉起，盯著經理兇狠地說：

　　「我剁了這只手給你！告訴你，我這只手沒了，你也不得好活，你住在什麼地方我都摸清了，你全家不想安生，就試試！」

　　經理的眼鏡掉到了地上，臉色都嚇白了，大聲地說：

　　「快放下！好商量，好商量。」

　　當天，經理真的派人到醫院結清了黃春成的債，還另外給了5000塊錢。傷口基本上癒合了，那條腿也救不了了，黃春成不想治了，說回家算了，把德寶墊的錢還給了德寶，說：

　　「這次真多謝了你，把你的工作也弄丟了。你就到春妹廠裡上班吧，我已經跟她說好了。」

　　德寶和春妹送黃春成去坐車，到了車站前，黃春成苦笑了幾聲說：

　　「別人來深圳發財，我來深圳，女朋友弄沒了，腿又弄殘了，真有意思！」

　　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德寶，你問過我，為什麼這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好像沒事一樣？今天告訴你吧，因為我的心痛過了，這身子上的痛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她提出跟我分手，我死的想法都有了的。都是一個要死的人了，我還怕沒有一條腿？但也奇怪，黑臉他們砍我的時候，我還是不想死，不管怎麼說，活總比死要好一點。」

　　春妹去買水果去了，黃春成看了春妹好一會兒，又說：

　　「我沒看錯，你是個好人。不瞞你說，當時你進廠的時候，我是起了壞心眼，要好好地整整你，報當年的一箭之仇。後來我沒有這樣做。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你沒忘吧，我原來說給你介紹個女朋友的，就是春妹，挺不錯的一個女孩，我就托你照顧她了。」

　　德寶臉紅到了耳根。春妹過來了，盯著黃春成，嘟了嘴問：

　　「你們背後說我什麼？」

　　黃春成笑嘻嘻地說：「別忘了我和你說的話。」

　　春妹瞟了德寶一眼，臉紅了，用家鄉話說了一句什麼，德寶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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