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45)_郭建勳

四十五

　　提到雪梅，德寶的眼圈就紅了，凶凶地喝了一杯。福林瞄了德寶一眼說：

　　「德寶，有句話我今天說了，看你這樣子，半夜裡做夢喊雪梅，整天拿個照片掉眼淚，我看了心裡難受。雪梅去了這麼久了，人死了不能複生，男子漢大丈夫，該放下的就得放下，這糯米粑似地粘在心裡，要粘到何年何月？這樣的，我先把這證件做開來，好做，你也來做。」

　　聽了這話，小四川抿了抿嘴，悶悶地喝了杯酒。福林看在眼裡，嘴角翹翹地笑了一下，給小四川把酒篩滿了，說：

　　「小四川，你就安心找你的工作。沒事的，吃的住的全算我龔福林的！」

　　牛B還真讓福林給吹起來了，做了一個星期多點，福林就拉了三個業務，兩張高中畢業證和一張退伍證，除掉邱哥的成本，賺了整整600塊。小四川卻還是八字沒有一撇，五黃六月的天氣，曬得就剩牙齒白了。

　　這兩天，德寶也開始找工作了，招衝床工的地方倒是蠻多，德寶是熟手，問過幾家，都願意要，就是工資低了點，德寶還要挑挑。當然，還有一個意思，德寶想先讓小四川進了廠再說。他先進了，他們那對冤家是沒法在一起的，他怕小四川沒地方去了，又跟原來那幫四川佬混了，那就麻煩了。

　　這天，福林又收拾得整整齊齊地出去了，昨天晚上，福林發出話來了，再做兩單業務，他就要配BP機了，他一邊蘸著唾沫數鈔票，一邊不時地拍著身上的蚊子說：

　　「今天去看了貨，摩托羅拉的，不知道多威！」

　　這天早上，小四川伸長脖子聽著福林的腳步聲遠了，就對德寶說：

　　「德寶，跟什麼都可以過不去，不能跟錢過不去。」

　　德寶一時沒聽懂，小四川就不打啞謎了：

　　「福林哥幾次三番地叫你跟他做，你就跟他做嘛，這麼來錢的，他也是實實誠誠幫你，你幹嗎就咬口不開？上班，上班有幾個錢？」

　　德寶甕甕地說：「搶銀行更來錢啦，幹嗎不去搶銀行？」

　　德寶回過頭來看著小四川，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說：

　　「千萬不要打這個主意！你就老老實實地打份工，歪門邪道的事情，你又不是沒吃過虧！」

　　小四川哭喪著臉說：「我也想老老實實地打份工，可這工就不讓我老老實實地打呀！出來這麼多年了，不說賺錢，還欠了一身的債，你的錢也沒給。再說，這賣賣證件，也算不得歪門邪道，一不偷，二不搶的。」

　　德寶說：「那你跟他說吧，他願意，我也不攔你。」

　　小四川又哭喪了臉：「我跟他說了有什麼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

　　德寶沉吟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對他說。只是，你以後在他面前服點小。」

　　小四川啪地給德寶敬了個禮，學了錄影片裡的臺詞：

　　「Yes，長官！」

　　德寶讓小四川的動作逗得眉頭舒了舒，幾乎要笑了，但沒笑出來，眉頭又鎖上了。

　　27閻　王

　　福林答應帶小四川賣假證件了，德寶就安心到一個五金廠上班了，還是做衝床工，貨特別多，沒哪天不加班的。這倒正合了德寶的意，他就喜歡加班，加班多就工資多。

　　但上班第一天，德寶就想溜了。那天早上，上班前集合，主管訓話，德寶站在後面，沒怎麼注意，忽然聽到訓話人的聲音有點熟，仔細一看，後背都涼了，是黃春成，就是當年讓小四川使了手腳趕走了的那個黃春成。黃春成像粒米變成了爆米花，小肚子鼓鼓的了，還多了個夾下巴，他呱哩呱啦地訓著話，兩粒黑漆漆的眼珠子梭過來又梭過去，每梭一次，德寶的腿就軟一次。

　　散了會，看到黃春成站在門口，德寶撇過臉快步走，黃春成卻叫住了他：

　　「龔德寶，不認得我了？」

　　德寶說：「我以為你認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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