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39)_郭建勳

三十九

　　小金一臉的驚愕，慢慢地，委屈的淚水流了下來，默默轉身離去。

　　好幾天，德寶臉上的掌痕都沒有消，走到哪讓人笑到哪。這醜出大了，剛開始，德寶是硬了一把，不去找雪梅。但硬不了幾天，德寶就撐不住了，提了小金給的東西去纏雪梅。雪梅坐在床頭扭過臉看著墳帳裡貼的明星畫。德寶耐心地解釋怎麼跟小金認識的，當然，他沒有說他做過小金的男保姆什麼的。

　　德寶的嘴皮都磨破了，雪梅才總算醒了一點氣，一把搶過了德寶拿來的那個塑膠袋。德寶以為她想吃了，笑著說：

　　「那個夾心餅乾最好吃了……」

　　雪梅笑了一下，拽了德寶的胳膊來到陽臺上，拿出了那盒玻璃瓶裝的麥乳精，捧在手裡上下左右地看著，笑笑說：

　　「德寶，這瓶子真漂亮！」

　　德寶連連說：「是的、是的。」

　　但德寶的第二個「是的」還沒說完，雪梅把那瓶子扔下去了，好一會兒，咣啷的聲音傳上來了，脆脆的，如響了一記焦雷。雪梅卻笑，也脆脆的：

　　「德寶，我把你的秀秀扔下去了！」

　　雪梅又扔下了一個瓶子，笑得更透不過氣了：

　　「德寶，我把你的小金扔下去了！」

　　瓶子扔完了，雪梅開始扔那些盒子、水果什麼的，天女散花似的，飄飄逸逸，彌漫了去。扔完了，雪梅一下子抱住德寶，嘶的一聲哭出來了，咬牙切齒地說：

　　「德寶，你信不信？我也敢把你扔了下去！」

　　幾天後，小四川特地跑過來，神秘兮兮地對德寶說：

　　「我昨天碰到了黎仔和小金，那狗日的摩托車馱了小金，小金鐵箍一樣地箍了那狗日的腰，噘著個騷狐狸的屁股，趕著去日呢……」

　　德寶只淡淡地哦了一聲。

　　24暫住證

　　宿舍外那棵桃樹上的桃有鷓鴣蛋那麼大了，德寶和雪梅的愛情也越來越熟了。

　　這天晚上，德寶和雪梅又來到工業區前面的一塊空地上，空地上有突兀的石塊，前面是條剛修成的馬路，去天堂凹要橫過馬路，還沒有安裝紅綠燈，過路的行人在車中間跳來跳去，跳舞似的，危險得很。很多個晚上，德寶和雪梅就手挽著手、頭挨著頭坐在石塊上，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一邊說著話。

　　是太陽落山的時候，一大片火燒雲把西天燒得燦燦爛爛的。雪梅看了一會兒火燒雲，眼睛也變成了火燒雲，忽然看著德寶說：

　　「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爸對我說了什麼？」

　　德寶說：「鬼知道你們說什麼，嘰裡呱啦的，聽不懂。」

　　雪梅木了臉說：「我爸說了，他看走了眼，你就看上去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而且，大手大腳的，根本就不知道存錢，跟了你一輩子的苦，所以……」

　　德寶緊張了：「所以什麼？」

　　雪梅哀傷的樣子，低低地說：

　　「叫我們分手算了。」

　　德寶墜到石塊下去了，摔了個狗啃泥，但迅速地爬起來，哭喪了臉：

　　「他、他真的這樣說？」

　　「那當然。德寶，今天是我們最後一個晚上……」

　　德寶用力地把雪梅扯下來了，拉了雪梅的手，要跑，大聲地說：

　　「走，去你爸那裡，他敢這樣，我跟他拼了！」

　　走了幾步，雪梅終於忍不住了，嘻地笑出來了，捏了德寶的耳朵：

　　「你這個蠢豬子！我騙你的！」

　　德寶甩開了雪梅的手，臉都氣青了：

　　「你什麼不好騙，拿這個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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