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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這一耳刮子把德寶給打懵了,捂了臉,站在那裡,眼角瞟著雪梅,見雪梅背了身子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是跑呢,還是去向雪梅賠個禮道個歉。不一會兒,雪梅就抬步走了,德寶一時又不知道是該跟了她走呢,還是不跟她走了。雪梅卻回過頭來叫了:

  「走呀,你這個傻子!」

  德寶像蒙了赦的犯人,顛兒顛兒地跑過去了。德寶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不敢跟雪梅靠得太攏。走了幾步,雪梅停下來看了看德寶的臉,她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燦燦地笑了一聲,拿指頭戳了戳德寶的鼻子說:

  「你這傢伙,就不老實!你欺負我,看我不告訴我爸。」

  德寶嘿嘿地笑,雪梅又說:

  「沒打痛你吧?」

  德寶又嘿嘿地笑:「不痛,不痛。」

  德寶和雪梅去的時候,李元慶正在那裡壘紙皮,旁邊有桶水,桶裡擱把瓢,壘一層紙皮就往上面潑瓢水,壘完了一疊就捆起來。德寶和雪梅一進去就幫著壘。德寶心裡像鹿撞似的,偷偷地瞄著雪梅,生怕雪梅說了剛才的事。這一緊張,手頭就不聽使喚了,捆一疊紙皮的時候,接二連三地拽斷了幾根繩子。雪梅看出來了,悄悄地肘了德寶一下:

  「看你毛毛躁躁的!」

  李元慶也看出來了,笑了笑說:

  「德寶,心裡頭有事?」

  德寶的臉霎地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支吾出半句話來。雪梅笑著說:

  「你什麼時候變啞巴了?」

  德寶嘿嘿地笑。

  看著德寶和雪梅那麼笑,李元慶也哈哈笑了。

  19福 林

  德寶宿舍的窗外有棵桃樹。戀愛的時光真是過得快,德寶看著桃花開了,看著桃花謝了,現在,又看著桃花結小苞苞了。德寶的愛情也結了小苞苞了,他已經打到雪梅的波了。而且,福林也到了天堂凹,跟德寶見上面了。

  進廠不久,德寶就給福林家裡去了一封信,但直到農曆五月底的時候福林才來。

  那天下午福林找到了廠門口,值班室裡有兩個保安,福林遞了兩支煙上去,請保安叫聲德寶。兩個保安在爭廠裡哪個女工的波大,爭得正起勁,看也沒看福林一眼。福林是見過風浪的,雖然瞎了一粒眼珠,虎威不倒,哪裡受得了這個鳥氣?當即就敲了敲值班台,聲音也大了。那個胖點的保安對瘦點的保安擠了擠眼說:

  「這瞎子聲音好大!」

  那個瘦點的保安笑笑說:「這瞎子聲音是不小!」

  「讓他的聲音更大點,好不好?」

  「好。」

  瘦子保安說著一下子抓住了福林的一隻手,使勁地拽,福林的身子在窗外面像掉到了水裡的蟑螂一樣。這時候,胖子保安早就抽出了一根膠棍,跑出來劈裡啪啦地一陣亂打,打在福林的後腦勺上、後背上,直打得福林殺豬一樣地嚎。瘦子保安皺了皺眉頭說:

  「這鳥毛聲音還是不大,要他再大點好不好?」

  胖子保安說:「好。」

  兩人就一人提了福林一隻胳膊,硬生生將福林拽進了值班室裡,一腳一腳地踢。這一來,福林叫喊的聲音果然更大了,把廠裡機器的聲音都壓下去了,不少工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德寶也聽到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對旁邊的工友說:

  「不知誰又倒楣了?」

  那人搖搖頭說:「他媽的,這不是工廠,這是監獄!」

  不久,那個胖保安肩上扛著根膠棍站在車間門口,大聲地喊:

  「龔德寶、龔德寶……」

  旁邊的人推了德寶一把說:「叫你呢。」

  德寶的腿一下子軟了,差點摔倒在地上。德寶跑過去,腰不自覺地就彎了,臉上一片笑,眼睛卻盯著胖保安肩膀上的膠棍:

  「大哥,你、你叫我……」

  「你就是龔德寶?」

  德寶笑著連說是,胖保安盯著德寶的臉,忽然哈哈笑了:

  「你這鼻子怎麼長得這樣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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