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停屍房的哭聲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
果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沒有半刻歇停,像只狗似的被管家任意支配,洗衣、拖地、擦盤子,甚至花園鋤草都派在了我頭上,吃飯時也不能上桌,只能端著碗躲在廚房裡吃點殘羹剩飯,晚上所有的傭人都睡了,我還不能休息,得在廚房準備第二天的早餐,對此我沒有半句怨言,是我的,就該我承受。 但人越是疲勞到頂點,精神反而異常亢奮,一亢奮就睡不著,睜眼到天亮。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就到書房看書,繼而又有了拿筆的衝動,非常強烈的衝動,我曾經是個作家啊,我怎麼把這個身份給忘了呢? 晚上關上房門,我開始埋頭寫作,準備寫一部長篇巨著,故事和人物都構思好了,其實也不需要構思,寫我自己就可以了。寫的就是一個復仇的故事。一個女孩為了給親人報仇,孤身潛入一所莊園尋找仇人,開頭是這麼寫的: 「這是個謀殺的故事。這又不僅僅是個謀殺的故事。這也是個愛情故事。這又不僅僅是個愛情故事。我就是這起事件的謀殺者,是我策劃了這起謀殺事件……」 很好的開頭,我很滿意,我決定將我殺人的全過程通過小說記錄下來,如果有一天如願殺了他而我的身份又被發現,人們看到這部小說,就會清楚事情的真相,從而不必同情那個被殺的人,我不需要人們同情,我需要的是人們充分理解殺他是事出有因的,沒有哪個人是天生的殺手,我要讓那個人即使死了也不被人們原諒! 太激動了!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好的了,我真是個天才,就算不是天才殺手,也是個天才作家,我相信等這部作品面世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死了,被我殺死的,而殺他的全過程全都記錄在書中…… 但是我必須小心,不能讓人發現這部小說,在事情沒有完成之前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否則十年的努力將會付諸東流。我都是在莊園的人都睡了之後才開始寫的,一寫就停不了筆,常常寫到東方發白才湊合閉閉眼。 白天我繼續幹活,雖然很累很累,但一邊幹活一邊構思晚上的小說,時間倒也過得很快,而原先看我不順眼的那些傭人可能見我整天幹活有點同情我了,有時候也幫我做點事,漸漸的,我開始跟她們走得近些了,有空的時候也會在一起說笑聊天。 一天早上,我拖完地看見她們幾人圍在花園裡又笑又鬧,不知道在幹什麼。我跑過去一看,她們竟然在逗一隻絲毛狗,那狗見到我就狂叫,我驚叫著,差點嚇暈過去。後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怕狗,沒事就逗我樂。我是很怕狗,什麼樣的狗都怕,一聽到狗叫就神經過敏,沒人知道是為什麼。只有我自己知道。 這天下午,我剛從廚房忙完出來,連口水都沒喝,管家就把我叫到一邊吩咐道:「去,把花園裡的草鋤了。」 我二話沒說拿起鋤頭就出門,結果發現外面在下雨,我問管家可不可以等雨停了再鋤,管家立即板起臉說:「你以為你是嬌小姐嗎,還怕淋雨?」 我沒有吭聲,默默走進雨中,心裡在說,好吧,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地還給你們!雨越下越大,我全身都濕透了,饑餓與寒冷讓我頭暈眼花,在風雨中瑟瑟地發抖。突然,從身後竄出一隻毛茸茸的動物,我還沒看清是什麼,它就沖我汪汪地叫起來。狗!我扔下鋤頭就跑,那畜生跟著我跑,我哭叫著喊救命,可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救我,下了雨的地面很滑,我沒跑幾步就跌倒在地,那畜生騰地撲到我身上,張開血盆大口,露著尖牙,十年前的一幕仿佛又重現,我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我渾身滾燙,嗓子都在冒煙,想喊又喊不出來,想動又動不了。我想我快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意識越來越模糊,心裡卻在歎息,沒有殺了他,沒有給姐姐和爸爸報仇就這麼死掉,我真是不值,但是很快就平靜了,死了也好,不用再受這份煎熬,讓我儘快可以見到天堂裡的親人,這樣也好。 可是感覺中我好像沒去天堂。我還有一點點殘存的意識,腦子裡在想著某件事,至少應該打個電話。於是我拼盡最後的力氣掙扎著爬起來,一下床就跌倒在地,又向前爬,目標是書桌那邊的電話機,傭人的房間一般是沒有電話的,是主人要管家給安的。我爬到書桌旁,伸手扯下電話機,趴在地上憑著最後的記憶按了一串號碼,電話通了,「喂,哪位?」是個渾厚的男聲。 「我……不行了,殺……殺不了他了。」 說完這一句我就閉上了眼睛,什麼都不知道了。 二幽蘭(2) 「你為什麼不救她?」 「先生,太太這些日子以來狀況很不好。」 「我現在在說她,幽蘭!」 「我想太太應該比她重要吧?」 「太太的命就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嗎?」 「太太可是這園子的女主人。」 「什麼意思?她是女主人,她說的話就是聖旨,我說的話就是放屁嗎?」 「先生,您是一位紳士,不可以這麼說話。」 「我怎麼說話是我的事,不用你來教!」 「她現在不是挺好的嗎,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了。」 「挺好的?如果我遲回來一天呢,她就沒命了!」 「這不是我可以挽救的事情,我又不是醫生。」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