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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他托人打聽看怎麼才能到日本去背死人,結果還沒打聽出個眉目來,就被小冰知道了。小冰大哭一場,堅決不同意他去日本背死人,說如果他要去的話,她就去死,「背外必先背內」,讓他先背了她這個中國的死人再去背日本的死人,也顯得有民族氣節。

  他只好放棄了這個計畫,但他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賺錢的事,做夢都夢見刮起了大風,把銀行的屋頂刮跑了,很多的鈔票滿天飛舞,他邊跑邊抓,一抓一張,一抓一張。

  不管他是盼也好,怕也好,換腎的日子終於來到了。有一天,他剛從教室出來,就接到小冰的電話,說肖醫生通知他們找到腎源了,叫他們趕快去交錢。

  他趕緊給謝怡紅打了一個電話,說他現在需要問她借錢。謝怡紅那邊大概正是三更半夜,被他從睡夢中叫起來,好一會都摸頭不是腦的。不過一旦聽明白了,就連聲說:「好,好,我現在就給我媽打電話,最遲明天可以叫小朱把錢帶給你。」

  他感激涕零,再三再四地說謝謝,謝怡紅說:「我不跟你囉嗦了,我給我媽打電話去了。」

  他又親自跑到譚師傅那裡去了一趟,譚師傅說沒問題,不過因為錢存在一個小儲蓄所裡,可能要提前通知儲蓄所去提款,明天應該能拿到錢。

  他說:「明天正好,因為我問一個同事借的錢也要到明天才能拿到。」

  從譚師傅那裡出來,剛好碰到常勝,但他不想麻煩常勝去搞錢,所以只站住聊了兩句,沒提借錢的事。

  第二天,小朱把謝怡紅的錢帶給了他,比上次說定的數目多出好幾萬,他完全不用問他那個同事借錢了。他當場就要開個借條給小朱。小朱說:「唉呀,快別這樣了,怡紅交待了的,這錢是給你的,不是借你的——」

  他堅持要開:「那不行的,如果不是借的,我不會要的——」

  兩人僵持了一會,小朱無奈地說:「算了,你要開就開吧,我帶回去給她媽媽就是了。但是如果怡紅發你脾氣,莫怪我就是——」

  他拿了錢,就騎車到譚師傅那裡去。譚師傅已經把錢取好了,就等他來拿了。他如法炮製,也要開個借條給譚師傅。譚師傅不肯收,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搞得象打架一樣。

  正在拉扯中,常勝和娜娜也跑來了,常勝象被人污辱了一樣忿忿不平地說:「你這人太不夠朋友了,講好了要錢的時候就告訴我的,你怎麼告訴他們不告訴我?是嫌我錢不乾淨?」

  他解釋說:「錢已經湊夠了,就沒去麻煩你——」

  常勝交給他八千塊錢,抱歉說:「對不起,太匆忙了,連一萬都沒湊到,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

  他推脫了一陣,實在推不掉,就收下了。他要開個借條給常勝,把常勝惹毛了,罵了他幾句,扯著娜娜就走了。

  他還想給譚師傅寫借條,譚師傅威脅說:「你也要我像他那樣罵你幾句才甘休?」

  他只好作罷,但心裡想好了,不管有沒有借條,這錢一定要還的,凡是借的錢都一定要還的。

  他把所有的錢都裝進小朱今天帶錢來的那個女式提包裡,也不知道是謝怡紅以前用過的包,還是她媽媽的包,看上去還挺新的,說不定是謝媽媽日常用的包,他準備今天把錢交了,就找個時間上謝家去還包,順便送點禮,好好謝謝人家。他把包放進自行車前面的菜簍子裡,想了想,覺得不安全,又拿出來,提在手裡。

  昨天剛下過雨,烏衣巷一片泥濘,他一隻手提包,一隻手騎車,還沒騎出烏衣巷,就聽見身後有急促的摩托聲,他怕摩托濺他一身泥,連忙往路邊讓。但還沒讓出多遠,就被摩托從後面撞上,他連人帶車飛了出去。

  §56

  譚維被摩托車斜刺裡那麼一撞,一頭栽到路邊的圍牆上,頓時眼冒金花,差點痛暈過去。他掙扎著想爬起來,結果被一個人重重地坐在了他身上,那人一把蒿住他的頭髮,把他的頭往地上砸,然後就死死地按住,不讓他抬頭。他感到有一隻腳踩住了他的手腕,有人在使勁奪他的包。他拼命抓著提包,不讓那人搶走。有人使勁踩他的手腕,有人忿忿地說:「他媽的,真是要錢不要命,剁掉他的手!」

  他立即感到手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臉又被按在地上,快出不來氣了,但他仍然抓著提包不放手。

  幸好騎在他身上的人很快就放了他,踩他手的人也放開了腳,摩托車突突著遠去了。他掙扎著抬起頭,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土,眼前一個人也沒有,他感覺提包還攥在手裡,不免暗自慶倖錢沒被搶走。但等他縮回僵硬的左胳膊時,卻一眼看見自己流血的手裡只攥著提包的兩根帶子,提包已經被人割斷帶子搶跑了。

  他心裡一急,眼前發黑,頭又栽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失去知覺,只覺得突然之間就冒出那麼多人來,圍在他身邊,唧唧喳喳地議論,有人把他扶坐起來,有人幫他擦了臉,有人用一條手巾使勁捆住他左手手腕止血,捆得他手冰涼,有人報了警,還有人幫他叫了出租,把他扶進了車裡,出租司機把他送進了醫院,也沒問他要車錢就開走了。

  急診室的醫生給他處理了傷口,讓他住觀察室,問他要不要通知家屬,他連聲說:「不要,不要——」

  他在觀察室躺了一陣,醫生給他做了一些檢查,說沒腦振盪,就讓他回家了。小冰看到他兩手空空,渾身上下髒稀稀的,臉上有淤傷,手上有繃帶,一下就哭了起來:「是不是錢被搶了?是不是你——不肯把錢給他們?他們——打你了?砍你手了?你真是要錢不要命,就讓他們把錢搶去好了,萬一他們殺了你怎麼辦?」

  「這不跟殺了我一樣嗎?」他慘笑一下,「搶錢的人也說我要錢不要命,他們不知道這錢就是用來救命的,錢沒有了,我還要命幹什麼?」

  小冰哭得更厲害了:「你怎麼這麼傻——要錢不要命——」

  他惦記著那十幾萬塊錢的事,也顧不上安慰小冰,說:「我來給謝怡武打個電話——看看他接到這個案子沒有。當時圍觀的人當中有幫忙報警的,但是不知道那些人看沒看見事情經過,如果沒看見的話,怎麼向員警報告?」

  小冰問:「是不是在烏衣巷那裡?」

  他點點頭,小冰說:「這事如果不是娜娜那夥人幹的,我真的不姓『莊』了。兩次搶劫,她都是知情人,上次常勝身上有錢,只有她知道,這次你身上有錢,她也知道——」

  這也是他的猜測,他給謝怡武打了電話,謝怡武說:「我馬上過來——」

  謝怡武親自帶人來向他瞭解案發經過,還開車帶他和小冰到現場去,讓他把當時的情況描述一下。他把自己對娜娜的懷疑說了,讓謝怡武當場就到髮廊去抓娜娜。但謝怡武說最好不要打草驚蛇,因為娜娜肯定只是一個小角色,大頭目都是躲在幕後指揮的。謝怡武說會派人監視「娜娜髮廊」,爭取儘快破案。

  小冰問:「那——錢還有沒有可能追回來?」

  「很難說,抓到人不等於能追回錢來,這些人都是些無業遊民,拿到錢肯定是瓜分了,揮霍一空。你抓到他,他就耍賴,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你也不能真的要他的命,就算你能打死他,也打不出錢來——」

  譚維沒想到會這麼倒楣,到了手的錢又被人搶了,他窩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家就悶聲不響地躺床上去,冥思苦想怎麼樣才能把錢追回來。他不停地給謝怡武打電話,問案子破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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