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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就是值日這件事,因為舒展這個無法定性的習慣,而讓自己小小地堵心了一次。

  舒展每天都習慣提前15分鐘到公司,值日的時候更是提前半小時。不巧的是,陳一飛有個習慣是遲到。平時遲到不說,值日的時候也不注意。可辦公室不收拾不行啊,難看!幾乎每個週一,舒展到了辦公室後,發現陳一飛的位子上空空如也,就自動自發地開始忙活:掃地、擦桌子、歸置一下桌面、倒倒垃圾。好在辦公區也沒大得離譜,一個人收拾下來,大約需要20分鐘左右的時間。舒展從來沒把這件事當成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覺得並沒有標榜的必要。沒人收拾,她看著亂糟糟的還難受。陳一飛發現後,也曾在口頭上誇獎並感謝過舒展的勤勞。舒展只是隨口客氣了一下,再沒往心裡去。可是,她沒想到啊,別人跟陳一飛一樣,也養成了一種習慣:反正舒展會收拾,沒關係……漸漸地,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大家都迷上了遲到或者踩點上班。而他們坐下的時候,舒展差不多已經收拾完畢了。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象徵性地口頭感謝一下,但時間一長,再沒有人提及了。而舒展,也幾乎成了《鋒·尚》雜誌社的"專職保潔"。當然,這並不是說別人在故意欺負舒展,而是存在一個劣根性的問題:熱愛勞動的人少、樂於偷懶的人多。當這些樂於偷懶的人發現一個並不計較勞動多少的人之後,就會對他產生依賴。舒展,就是"被依賴"了。直到有一個"意外"出現,舒展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不合理。

  有一天早上,舒展坐的公車壞在了東風街上,等到恢復正常時,已經是早上7點45分。舒展下車後像衝鋒一下地跑,終於沒遲到,與陳一飛一起踩著點進了辦公室。沒想到,向來是9點到的馮闖已經早早地到了,並且還一邊收拾著一邊發火:"今天誰值日?不知道提前來打掃衛生嗎?今天有客戶要來,一會兒就到了,讓人家看見像什麼樣子?"

  別人也在手忙腳亂地幫著收拾,卻都不搭茬。

  舒展的大腦迅速抓住了客戶馬上要來的重點,放下包後就去抓抹布準備擦桌子。這時,陳一飛說了一句:"小舒,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都沒有時間打掃衛生了。"

  舒展一愣,條件發射式地解釋了一下晚到的原因:"路上車壞了,修了好半天……"之後,才突然間發現剛才這個對話有點問題:馮闖是不是在問誰值日?陳一飛這麼一問,自己又這麼一答,豈不是在變相地回答了領導那個問題?也就是說,之所以出現現在這種情況,是自己的責任?這,好像不太對啊?可從理論上來說,陳一飛的問話又很"無辜",你可以理解為:你今天來晚了,所以沒有時間幫我打掃衛生。但是,在不瞭解情況的人聽來,可能是另外一種意思:你今天來晚了,所以沒有時間值日。而我這麼問出來,是幫你在領導面前開脫,以證明你並非是誠心的。而馮闖--舒展的領導,就屬於這種不瞭解情況的人。

  舒展看向陳一飛,陳一飛已經手腳麻利地拿著垃圾桶去倒垃圾了,一邊走還一邊說:"快幫著打掃打掃,一會兒就行了。"

  這次,他又省略了一個主語:我。

  馮闖倒沒太追究什麼,只是強調了一下認真值日的必要性,並且重點提醒了舒展一次。但這件事,卻讓舒展覺得不太舒服。她順手去做的時候,是沒有想過別人的"報答"或"感激",但也不曾想過這件事會成為自己被"指責"或"頂雷"的理由。自己幫了忙,就要長久地負責到底嗎?一旦不幫,就是犯了錯?舒展有些膈應。她不低俗,但也沒高尚成聖人,這點計較,她還是有的。所以以後,再順手去幹活的時候,就不是那麼愉快了。

  因為她的積極性不高,緊接著又出了一件事。週四,舒展到辦公室後,因為急著要趕一篇稿子,就簡單地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就開始寫稿。陸泉到了之後,看到舒展端坐著寫稿,似乎很不適應,提著抹布從舒展旁邊走過,笑嘻嘻地說:"小舒,你今天怎麼不打掃衛生?"

  被打斷思路之後,舒展有一段短暫的迷糊,反應過來之後心裡挺堵:"今天不是你值日嗎?"

  "是啊是啊,我沒說不是。我是說你怎麼不幫著打掃一下,我不是來晚了嘛?"

  被打擾了已經有些不悅,再受這番言論的刺激,舒展招牌式的微笑有點掛不住了:"那也得看我有沒有心情,有沒有時間。你自己值日不好好記著,就盼著別人幫你忙嗎?"

  陸泉是個"油子",見苗頭不對,也不好硬抬杠,就不軟不硬地回了句:"小舒,你可真開不起玩笑,我又沒求著你幫忙,只是這麼一說,你激動什麼?"

  舒展有些無語。她覺得這樣的話題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就索性結束了爭辯:"小心打掃不完被馮總抓到。我還有事,你找別人聊天吧。"

  自此以後,舒展對"順手幫別人"這件事有點感冒。小事都這樣,大事還了得?她不太喜歡被別人認為自己"應該"怎樣。這恐怕也是雷鋒叔叔百年難得一遇的原因。誰有那個胸襟去包容別人對自己理直氣壯地"求助"呢?像打掃衛生這件事,你順手幫了別人,不一定能收穫多少感激或者好人氣;不幫,也不會讓自己遭到排擠。偶爾為之,或許會製造點驚喜。形成習慣,反而是在糟蹋自己的善良,何苦呢?"凡事講個度",舒展這麼告訴自己。

  自從Shopping Mall之後,汪中則那邊的稿子經常指名要舒展寫。有了這個大客戶"撐腰",舒展的膽氣也壯了不少。其間,汪中則與舒展有過幾次接觸,彼此印象都還不錯。當然,這種"不錯"跟曖昧無關,純粹是一種友善的好感。馮闖戲稱他們是"書友",因為汪中則與舒展一樣,都喜歡看林語堂的書。汪中則還幫舒展申請了一個QQ,方便他們在網上交流讀書心得。舒展一直相信:讀書人的交往比較純粹,沒那麼多算計。所以,她一直很坦然。當然,她也不否認:汪中則確實是她理想型的男人。可有什麼用呢?這個"理想"早就被別人攻克了!自己又沒有奪人所愛的嗜好,還不如享受那份帶點遺憾的念想呢!而且,因緣巧合之下,舒展又成了汪中則的女兒夢涵的知心姐姐。關係一複雜,相處起來就只能純潔。

  是這麼回事。有一天,舒展發現汪中則更新了簽名:"代溝與青春期叛逆!!!",就適當地關心了一下:"汪叔,這簽名有些憂鬱吧?呵呵!"汪中則回道:"中年男人在中年危機時遭遇女兒的叛逆青春期,確實有些憂鬱!"原來,汪中則16歲的女兒夢涵正在生猛地經歷青春期呢!不但覺得父母不可理喻,還以代溝為由,拒絕了父母多次花樣百出的"和談",固執地封了口,不願意吐露自己的任何"私人問題"。當爹媽的要知道女兒的成長資訊,只能通過老師的電話:夢涵談"戀愛"了、夢涵跟著校園小混混打架、夢涵蹺課了、夢涵跳到桌子上跟老師吵架……汪中則跟妻子頭痛無比。他們夫妻倆都是溫和的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居然火熱地奔向了"太妹"的行列!唉!真是無顏見人哪!可是,夢涵卻不太願意接受父母的"矯正":威逼、利誘、講道理、推心置腹……到了她眼裡,就是"拉攏",就像狼扮成外婆一樣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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