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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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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事都有顧客,應該沒怎麼注意。" "那範花一口咬定是她讓給你的,你說別人會信你還是信她?她是老員工,跟其他同事相處的時間更長,就算別人知道真相,也不會幫著你,最多說不知道、沒看見。你要不就吃點虧,給她點。我也跟她說說,別一半了,四分之一,行嗎?" "不行!這是個原則問題。我拿了提成,可以請大家吃飯,一起高興高興,但要我平白無故地給她,我辦不到。" 徐建軍苦勸無效,只得把範花也叫來,三個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決。範花的態度很堅決:"當時我要是去接了,這單就沒你的戲了。我是出於好心,覺得你剛來,想幫你增加業績才讓給你的,你不能一點兒都不念別人的情。"舒展同樣也很強硬:"第一,不是讓的,是不要了;第二,我用不著你讓;第三,這單是我自己做成的,與你無關。" 爭論了半天,依然沒有頭緒。徐建軍是個和氣生財的主兒,誰都不想得罪。本身又沒有多大本事,要不是他爸爸跟老闆有點私交,也做不了店長。眼看陷入了僵局,徐建軍只得強行解決:"範花,你是老員工,一直起著很好的帶頭作用。舒展能有現在這樣的業績,你占很大的功勞。無論是她本人,還是我,都應該對你表示感謝。所以,舒展,改天你請你師傅吃頓飯,算是謝師宴。多交流交流,以後讓她幫忙的事還多著呢。範花你呢,也別再跟新員工計較,她好歹是你的徒弟,讓她一下。怎麼樣?你們還有意見嗎?" 事情就這樣彆扭地結束了。舒展氣憤地跟谷鬱嘮叨:"這不是明著欺負人嗎?她這個人看起來還挺老實的,沒想到這麼壞!真是小市民!為了200塊錢就翻臉!" 谷郁卻覺得很正常。為了搶單,銷售員明裡暗裡搞小動作,她可見多了。人嘛,都要生存。而生存,是需要本錢的。對這些一沒學歷可以炫耀、二沒背景可以依靠、三沒姿色可以"升值"的人來說,生存是件很沉重的事情。具體到200塊錢來說,那就意味著一個月的菜錢、一身不錯的衣服、一兩個同事結婚的份子錢、若干桶油……這些都是生活的必需品,少了,就會過得不舒服。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人為了讓"生存"不那麼沉重而努力爭取,是沒有錯的。 其實舒展並不適合做銷售,也談不上喜歡。她心軟,容易感情用事。有一次,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女兒來配眼鏡。女兒說媽媽一個人帶著她不容易,平時省吃儉用,自己不捨得花錢,對她卻很大方。舒展聽得怪難受,在推銷時竟然跟那母女倆成了一夥,恨不得多給她們省點錢。徐建軍說了她好幾次,可是卻屢教不改,誰拿她都沒辦法。最關鍵的是,舒展的理想是寫書、寫劇本,她天天都在琢磨怎麼去做跟文字有關的工作。所以,無論是做銷售還是什麼其他工種,對她來說都不是最優選擇。喜歡一樣東西跟喜歡一個人一樣,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可別人都不知道呀。就在店裡準備提前結束實習期,跟她簽合同的時候,舒展的這點"陰謀"被意外洩露了。緊接著,她就再次成了下崗職工。 諸位應該記得前面提到的黑姑娘吳倩。她是舒展進入明仁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把舒展"送出"明仁的始作俑者。 女人是群居動物。她們需要陪伴、炫耀、對比、八卦、分享,而這些,是男人辦不了的。所以,女人需要閨蜜。就算沒有閨蜜,那退而求其次,也要有一個能經常湊在一塊的女朋友,可以適度地實現上述需求。基本上,舒展跟吳倩的關係就在這個層次上。一起打掃衛生、一起吃飯,偶爾還一起逛個街,說點工作上的事,應該僅止於此。舒展對她印象不錯,並且認為可以適當地相處一下;吳倩呢,看起來也挺喜歡跟舒展說話的。兩個人兩廂情願,就一拍即合,相處得還算愉快。舒展就是被這點愉快沖昏了頭腦,才有了後來的"離職門"事件。 那天舒展和吳倩上晚班(就是早8點到午12點,晚5點到9點)。臨下班前,吳倩提議下午去世紀泰華廣場逛逛。雖然那裡的東西比較貴,不屬於她目前可以承受的消費層次,但她還是對那裡充滿了嚮往,時不時就要去看看,買不起看得起嘛。 兩個人在一樓看鞋時,舒展想上廁所,就讓吳倩在"接吻貓"專櫃等著,自己去找廁所。轉到世紀泰華酒店那邊時,舒展發現了一個X展架。是《鋒·尚》雜誌的招聘資訊,其中有一個職位:文案編輯。看到這個,舒展就像被粘住了一樣,也不記得上廁所了,一個人在展架前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舒展決定上去試試。 《鋒·尚》雜誌社就在這座寫字樓的19層。它是本市第一家時尚類DM雜誌,專門面對高端客群,搜羅了吃、穿、住、用、行等各方面的精品。說白了,就是向有錢人推薦又好又貴的東西,著實滿足了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的膨脹心理。這個世界上,再高尚的人,也克服不了被人當成超級VIP的滿足心態。而以"品位"的名義拜物,向來是這個社會的"潛規則"。 當年創刊的時候,曾引發了好一番爭論。因為它公然打出"仇貧"的口號,說什麼"我們寧願在掃貧的道路上殺身成仁,也不願意在貧困的現實裡苟且偷生"。讓很多還不夠資格擁有這本雜誌的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傷害,進而面紅耳赤地對《鋒·尚》進行如火如荼的攻擊。可這有什麼關係呢?事實證明:在罵聲和磚頭中成長起來的人和事,往往更有殺傷力--臉都不要了,膽不就格外壯嗎?果然,《鋒·尚》頂風作案一年後,終於撫平了眾人的怨氣,取而代之激起了他們的羡慕。人都有拜物欲,在錢面前,梗著脖子擺清高的只有兩種人:一是一貧如洗,不知道錢的可怕創造力的人;二是有很多錢,不知道該怎麼花的人。而這兩者中間的人,都是錢的奴隸。奴隸偶爾地反抗,不是因為他思想境界提高了,而多半是出於"狗急跳牆"的難言之隱。 吳倩還在等著呢,舒展沒打算瞞著她,因為她覺得她們是朋友。於是,她找到吳倩,誠實地說明了這件事,要她不要等自己,可以隨意安排時間。吳倩聽了一愣,先是表示質疑:"你行嗎?你又沒有大學文憑。"舒展說:"沒有文憑怎麼了?去試試又不丟人。再說也不一定不行啊。"吳倩眼珠子一轉,說:"我也逛得差不多了,在這兒等你吧。"舒展道了聲謝,就上去了。 奇特的是,《鋒·尚》雖然鼓吹"時尚"和"品位",整個雜誌社的裝修風格跟這兩個詞卻完全不搭邊。如果不是門邊掛著銘牌,你可能想像不到這就是《鋒·尚》的大本營。這種落差,都有點接近於"山溝裡飛出金鳳凰"式的不可思議。一排灰白色的低檔辦公桌、敦實樸素的椅子、黑色的大沙發、青灰色的地毯,這若干元素組合起來,怎麼看都不像個時尚雜誌社。果然是什麼都不可貌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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