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六八


  上課的時候,楊紅就坐在教室後排,先聽Peter講課,等到學生討論或者做作業的時候,她就四處走走,輔導學生。這活說簡單也不簡單,中文方面就有一個繁體字的問題,雖然學生用的課本是簡體字,但為了照顧兩岸三地關係,每篇都附有繁體字對照,學生時不時會就繁體字提幾個問題。班上還有幾個是從香港臺灣來的,以前學的是繁體字,平時也就毫不客氣地用繁體字。楊紅認倒是認識繁體字,可是寫不出來,只好從頭學繁體字,免得學生問的時候寫不出。除了這以外,用英語跟學生講解漢語,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楊紅得好好準備。不過她挺喜歡這活,覺得可以提高自己的英語和漢語水準。

  Peter到了美國,就象換了個人一樣,上課的時候,穿得非同一般的正規,可能是詩文德要求的,但見中文組上至詩文德,下至TA,即使不是西服革履,也是襯衣領帶,襯衣下擺一律紮在褲子裡。不知是不是象所有在美的中國學生一樣,捨不得花錢理髮,Peter的頭髮也比以前在中國時長了很多,歪打正著地撞對了楊紅的胃口。

  Peter上課好像也不那麼油嘴滑舌了。可能是因為楊紅跟的是一年級的課,學生還沒學多少漢語,老師上課大多數時間要用英語。不知是Peter的英語還沒好到能油嘴滑舌的地步,還是楊紅的英語還沒好到能聽得懂油嘴滑舌的地步,總而言之,楊紅覺得他不再油嘴滑舌了。Peter的普通話,下了課就是典型的南方普通話,沒捲舌音,沒鼻音,但一到課堂上就變了,變得非常標準,哪卷哪不卷哪後鼻音,都弄得清清楚楚,叫楊紅不能不佩服他這麼收放自如。奇怪的是,無論老師普通話怎麼標準,老美說起來仍然象山東方言。Peter說這是因為英語沒有四聲,只有重音非重音,所以老美沒法HANDLE四聲。

  一旦Peter不穿奇裝異服又不油嘴滑舌了,對楊紅的殺傷力就很大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很盼望星期四到來,而一節50分鐘的課,又似乎很快就過去了。坐在那裡聽Peter講課的時候,常常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乎他一舉一動都很瀟灑迷人,連他說話時脖子上喉結的跳動,都可以使她盯著看很長時間,覺得很有男人的魅力。有時她仍有那種錯覺,就是Peter會用一種特別的目光專注地看她一會,眼神稱得上溫情脈脈,但她馬上嘲諷自己: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這天上完課,楊紅就問Peter可不可用信用卡幫她買一下醫療保險。Peter說,沒問題,到我辦公室來,你填你自己資訊那部分,我幫你填信用卡資訊這幾欄。兩個人來到Peter的辦公室,就打開電腦,找到那家保險公司的網頁。

  楊紅發現有好幾個保險計畫,不知道應該買哪個,每個計畫的說明都是又臭又長,楊紅算服了美國人的小題大做了。她看不太懂,也懶得看,就準備來個人不識貨錢識貨,選個最便宜的買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準備在這裡看什麼病,只是學校要求買,不買就不PAY你工資,就不跟你辦探親,那只好買。

  Peter倒是在那裡認認真真地看了一下幾個計畫,最後建議她買第二種,說這種貴是貴一點,但COVER的多一些,特別是COVER了每年一次的體檢,你買這個,就可以免費全面體檢一次。

  楊紅看了一下,這個計畫比那個最便宜的要貴一百多塊錢,心下有點猶豫,又怕Peter說她小氣,就說:「體檢不體檢的,也不重要,我在國內從來不體檢的,也沒什麼,即使校醫院安排的體檢,我都叫熟人隨便幫我填下表算了。」

  「這種態度不好,完全是對自己不負責任,」Peter很嚴肅地說,「女人到了三十歲以後,就應該每年體檢一次,乳腺、子宮、卵巢的瘤啊、癌啊什麼的,早期發現都是可以治癒的,但到了晚期就來不及了。早點發現,或者切掉,或者保守治療,大多數人都能健康地活下去。」

  楊紅聽他提到女人那幾個部位,有點不好意思,心想,這個人臉皮也的確厚,跟一個女人談這些幹什麼?Peter似乎還沒侃盡興,又說:「你知道,女人的這幾個部位是完全可以不要的,不象心肝肺什麼的,你切掉它,就對身體有嚴重影響,女人的這幾個部位,只是用來繁殖的,切掉了不影響身體的日常功能。所以有很多人把這幾個部位的癌叫做『幸福癌』。當然女人自己是非常看重這幾個部位的,怕切掉了,自己的女性特徵就沒有了,男人就不喜歡她了,但是性命第一,如果命都沒有了,還談得上什麼女性特徵?」

  楊紅想岔開他這個話題,就敷衍說:「聽你的口氣,象個醫生,不象個老師。」

  「業餘愛好罷了,不過我真的很想做個醫生。等我有了足夠的錢,我準備去上醫學院,將來做醫生。」

  楊紅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知道他又在搞笑,忍不住笑起來:「你現在還去讀醫學院?讀出來多大了?你早幹什麼去了?」「早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志向嘛。革命不分早晚,覺悟不分先後,活到老,學到老。你不相信我能當醫生?那你就小看我了。」

  「我看你是想做婦科醫生吧?」

  「對了,非婦科醫生不做。所以你不要得罪我,說不定哪一天,你就轉到我手裡,請我看病呢。」

  楊紅覺得他這樣說,完全是吃她豆腐,雖然沒說看什麼病,但剛才一直是在說婦女那幾個部位的,現在又說做婦科醫生,他這會說不定已經在心裡描繪她那幾個部位的圖畫了。她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好像很討厭他,好像又不是很討厭。不過她警覺地想,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開的黃色玩笑不討厭的話,那她心裡肯定是有點喜歡這個男人了。象Peter這樣的人當然知道這一點,說不定他就是用這種方法在試探我,於是正色道:「不跟你開這些玩笑了。」

  Peter更正色道:「不是開玩笑,我勸你還是買這個帶體檢的吧,你捨不得出這個錢,我幫你出。」

  楊紅見他這樣說,就不好再吝嗇了:「哪能讓你幫我付錢呢?那就買第二種吧。」心想今天真是倒楣,找錯了人,如果請海燕或者牛小明幫忙就不會白白多花這一百多塊錢了。

  Peter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樣,說:「是不是覺得我害你浪費了一百多塊錢?嘿嘿,對你來說,節約用錢是個原則問題,如果20英里以外有$1.99一加侖的汽油,就絕不加自家門前$2.00一加侖的汽油。你有點象好萊塢演員碧姬巴鐸,她可以打著TAXI從曼哈頓跑到布魯克林買一種每英尺便宜兩美分的窗簾布,買布節約了兩毛錢,打的用了200刀,但她說了,節約是一個原則問題,而不是金錢問題,有便宜的就要買便宜的。」

  楊紅聽出他在挖苦她,就一聲不吭。

  Peter一邊幫她用信用卡付帳,一邊笑著說:「完了,完了,又說走了嘴,好心沒討到好報,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楊紅本來想請他用車帶自己去一下銀行的,現在也沒心情了,寫了一張支票給Peter,然後謝謝他一番,就離開了。

  中午回到家吃了午飯,楊紅想跟牛小明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帶自己去銀行開個存款證明,但想起上次那個接電話的女生,又有點猶豫,就向海燕打聽怎麼牛小明家有個女的。

  海燕說:「那女孩是牛小明的ROOMMATE小汪,跟牛小明合住一個APT半年了,牛小明早就愛上了她,小汪對牛小明也有點意思,但兩個人都礙著一個『合住道德規範』,一直沒有挑明。結果前幾天有個女的打來一個電話,又躲躲閃閃地不肯留言,小汪懷疑她是牛小明的什麼人,言語上就有點酸酸的。牛小明呢,當然是急於解釋,賭咒發誓,掏心窩子出來給小汪看,這樣反而把事挑明瞭。他以前老是叫我道義支援他,所以這次趕緊向我報了個喜。」

  楊紅說:「說不定那個打電話的女的就是我,我那天想叫他送我們去那個晚會。因為沒想到牛小明那裡會有女生,所以一下答不上話來。」

  海燕呵呵笑起來:「那你無意當中做了個媒了,不過,你以後要用車什麼的,叫我好了,不要叫牛小明瞭,免得小汪拈酸。牛小明前邊一個老婆,就是因為他愛幫別的女人忙跟他離婚了的。牛小明是個熱心人,別人請到他頭上他也不好拒絕。老婆看見不開心也情有可原,換了誰都這樣想:如果你對個個女人都這麼好,又怎麼顯得出你愛我?還是我們這些外人給牛小明幫個忙,別找他幫忙了,讓他安安穩穩娶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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