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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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從來不把短褲反面朝外晾,也從來不把短褲晾在靠牆的地方,或者任何蜘蛛能爬到的地方。但她以前不明白怎麼蜘蛛爬了短褲,女孩就會懷孕。現在她才明白了,一定是蜘蛛把它生娃娃的東西糊在短褲上,女孩穿了,那些東西就跑到女孩——那裡去了,所以就懷了孕。 她突然明白老三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什麼也沒做,因為他沒有把生娃娃的東西糊到她那裡去,那說明他沒「得手」。既然他沒「得手」,她以前的那些猜測就都是錯誤的。他一定是得了白血病,他怕死了之後,她要跟他一起去,所以他撒謊說他沒得白血病。但他如果留在K縣,她很快就會發現他是得了白血病,所以他只好躲回A省去了。他這樣做,也許她會恨他,但可以保住她一條命。 想到這一點,她心如刀割,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 靜秋沒想到自己這麼無知,連什麼是同房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這次碰巧聽鄭玲說起,她可能還在錯怪老三,以為老三「得手」了。剛開始她以為在一個床上睡了就是同了房,但中瑉那次說「幸好我們沒脫棉衣沒關燈」,她才認識到脫棉衣和關燈才是最重要的。 她跟老三在醫院裡相會那次,她是準備跟老三一起把死前能做的事都做了的,所以她很勇敢地脫了棉衣,最後還關了燈。 那次他說他不敢碰她,怕會忍不住做夫妻才能做的事。而她叫他不要怕,叫他做,不做兩個人都會死不暝目的。然後老三就伏到她身上,她以為接下去做的事就是夫妻的事了。 她想起她那晚因為無知和好奇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一定是很令老三難受的,現在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割掉。那天他們飛過之後,他用毛巾為她擦掉肚皮上那些滑膩膩的東西,她問:「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尿?」 他似乎很尷尬,說:「這不是——」 「但是尿不也是——從這里拉出來的嗎?」她見他點頭承認,就追問,「那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是尿,什麼時候不是呢?會不會搞錯了——」 他好像有點講不清楚,只含糊地說:「自己能感覺到的。你不要擔心,那——絕對不是——尿。」他起床披了件衣服,倒了些熱水在臉盆裡,擰了個毛巾,幫她把手和肚皮擦了半天,說,「這下放心了吧?」 她聲明說:「我不是——嫌你髒,我只是很怕滑膩膩的東西。」想了想,她又說,「真奇怪,為什麼男的——要用一個——東西管兩件事呢?」 他答不上來,只摟著她,無聲地笑:「你的意思是男人應該備兩個管子,各司其職?你問的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我答不上來。不是我自己要把自己造成這個樣子的,可能要問造物主吧——」 後來他講他的第一次給她聽。那時他才讀小學六年級,有一次考試,有個題目很難,他覺得自己做不出來,一緊張,就覺得像是拉出尿來一樣,但是卻有一種奇怪的舒服的感覺,後來才知道那就叫「遺精」。 她驚異極了:「你小學六年級就——這麼——流氓?」 他解釋說:「這不是什麼『流氓』,只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男孩長到了青春期,開始發育了,就會有這種現象,有時做夢也會這樣。就像你們女孩一樣,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會有——『老朋友』。」 她恍然大悟,原來男孩也有「老朋友」的,但是為什麼女孩來老朋友的時候渾身不舒服,而男孩來老朋友的時候卻有一種「奇怪的舒服感」呢?好像不大公平一樣。 她也把自己的第一次講給他聽。那時正是她媽媽住院的時候,醫院離她家有十裡地左右,她妹妹還小,走不動那麼遠的路,就在醫院過夜,跟媽媽睡在一張病床上。而她就白天到醫院照顧媽媽,晚上回到家,跟左紅一起睡。 有天半夜,她們兩個人跑到外面拉了尿回來,左紅說:「一定是你來老朋友了,床上有紅色,但我老朋友沒來。」 左紅幫她找了些衛生紙,用一根長長的口罩帶子拴好了,幫她帶在身上。她又怕又羞,不知道該怎麼辦。左紅告訴她:「每個女孩都會來老朋友的,你的同學可能有很多早就來了。你去醫院的時候,告訴你媽媽就行了,她會教你的。」 那天她去了醫院,卻一直說不出口,磨蹭了很久,才告訴了媽媽。媽媽欣喜地說:「這真是巧啊,我馬上就要做子宮全切手術,做了就不會來老朋友了,而你剛好在這個時候接上來了,生命真是代代相傳啊。」 老三聽了,說:「希望你以後結婚,生孩子,生女兒,女兒又生女兒,她們都長得像你,讓靜秋代代相傳。」 她覺得他說這話的意思是讓她跟別的人結婚生孩子,她不想聽他說這些,就用手捂住他的嘴,說:「我不會跟別人結婚的,我只跟你結婚,生你的孩子。」 他緊摟著她,喃喃地說:「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也想——跟你結婚——但是--」 她看他很難過,就把話扯到別處去。她說:「我全身都是右邊比左邊大。」她把兩個拇指並在一起給他看,把兩條胳膊並在一起給他看,都是右邊比左邊略微粗壯一些。 他看了一會,握住她的乳房,問:「那你的這個——是不是也是一個大一個小呢?」 她點點頭:「有一點點不同,右邊那個大一些,所以我做——胸罩的時候,右邊要多打一兩個折。」 他鑽到被子裡去看了半天,冒出頭來,說:「躺著看不出來,你坐起來給我看看。」她坐起來給他看,他說有一點點,然後他問,「我把你畫下來好不好?我學過一點畫畫的——等天亮了,我回病房去拿筆和紙來——」 「畫下來幹什麼?」 「畫下來天天看呀——」他聲明說,「你要是覺得不好就算了。」 「我沒覺得不好,但是你不用畫的呀,我可以——天天給你看。」 「我還是想畫下來——」 第二天,他回病房拿了筆和紙來,讓她披著被子,斜躺在床上,他看幾眼,就讓她躺被子裡去,然後他就畫一陣,畫完再看再畫。他很快就畫了一張,她看了看,覺得雖然只是大致輪廓,看上去還挺象的。 她囑咐說:「你不要給別人看,讓人知道會把你當流氓抓起來的。」 他笑了一下:「我怎麼會捨得給別人看?」 那天他讓她別穿衣服,就呆在被子裡。他跑出去倒痰盂,又跑回來拿臉盆漱口杯打水她洗臉洗口,後來又到醫院食堂打飯回來吃。她就披件衣服坐在被子裡吃,吃完又鑽到被子裡去。後來他也脫了衣服上床來,兩個人溫存了很久,一直到只剩半小時就沒車到嚴家河了,才匆匆穿了衣服,跑到車站去坐車。 現在她回想那一幕,知道他那時就做好了離開她、好讓她活下去的準備,而她卻錯怪了他,他真的是什麼也沒做。 她太遺憾太後悔了,如果她早知道這一點,她一定早就跑去找他了。現在離那次相會已經差不多快半年了,如果他在那次割手之後就查出了白血病,那就已經八、九個月了,也許去年年底他就已經去世了。 但是他曾經說過「它能這樣,就說明我一時還不會死」,她想起那一天,「它」好像經常就那樣了,那是不是說明他還能活很久呢?她又充滿了希望,也許他比一般人身體好,也許他還活著? 她一定要找到他,哪怕他已經去世了,她也要知道他埋在哪裡。如果他沒得病,只是回去照顧他父親,即便他已經跟別的人結婚了,她也要去看他一眼。不管他究竟是為什麼離開她的,她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不然她永遠不得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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